可敬可爱的爸爸【长篇散文】(一)与狼同行上学路(2)

豆晓马

“思念无花，却永远盛开。记忆无用，却永远清晰。”(网友悠悠语)——题记

(一)与狼同行(2)

其实，最大的问题是吃饭的问题。上学路途遥远最多七天一个来回，可吃饭是每天最少得两顿(那时节农村人都吃两顿饭，学校也一样，上午九点吃一顿，下午三点吃一顿。)。当时全国遇到经济特别困难时期，据说粮食、猪肉、鸡蛋等都送给苏联“老大哥”还账了。全国老百姓都吃不上饱饭，有些甚至被饿死了。农村人只有过春节那几天才能吃加了白玉米粉的麦面“白馒头”，或者吃一两顿萝卜豆腐馅饺子。平时哪有白面吃啊？连玉米面、高粱面都短缺，更别说那人人都稀罕的小麦面了。

主粮少，瓜菜代。没有馒头吃，就吃菜团子，喝菜汤子。我们陇东能代替粮食的最大的资源就是苜蓿和其它野菜。苜蓿可以从开春吃到初冬。野菜有苦苦菜，荠荠菜，灰条条，蒲公英，蔓菁，野葱，野韭菜等。大冬天没菜下饭，就吃夏秋季节晒的干蔓菁叶、干萝卜叶、干白菜叶，或者吃腌制的咸萝卜、咸豆角、咸白菜、咸黄瓜等。

即就是这些可以叫做“菜”的资源都很少很少。粮食总量供给不足，大家无法通过“勤劳致饱”。蔬菜无地可种，也无法“自给自足”。肉类更是稀缺物资。生产队里喂的大肥猪都贡献给了城里人，军人干部或工人。如果“有幸”哪头牛滚沟摔死了，哪只羊吃青草胀死了，哪头猪跳崖牺牲了，每家才能分得几块有肉的骨头。喜滋滋地提回家，和着土豆、萝卜、白菜乱炖一锅大烩菜，一家老小围着香气四溢的菜盆聚个餐，就算过了神仙的日子咧。

这平日里主要靠苜蓿填肚子。就这还要冒险去偷，若是被看苜蓿的老头发现了，连藤条篮子都得没收了，少不得在村部的大喇叭上被队长一通海骂。现在的人真的难以想象那种饥饿对民众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与屈辱感。

日子尽管这样艰难，反正我奶奶总是能通过各种方式，各种手段去搞到“吃的东西”。譬如给生产队大集体食堂做饭时，可以在她的尖尖的裹肚里藏几把面粉或玉米糁子。或是看着毛驴拉磨给牲口加工精料的时候，偷几把炒熟的豌豆、黄豆、玉米。或是睡到半夜起来去邻村偷苜蓿，偷玉米棒子，偷高粱穗。小麦是不能偷的，太费事，没斤两。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大多数情况下，和在苜蓿或其他野菜中加工成菜团子。“收获”多的时候还能烙两片杂面饼子，都给我爸爸背着上学吃。可怜我那美丽善良的却又常常“做贼”的奶奶，即就是被看管人抓住了，大多数情况下都给“放生”了。

我爸爸本来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硬撑着可以完成初中学业的。可是老天不睁眼，偏偏让我奶奶得了心脏病。可怜我爷爷那点“工资”根本就不够折腾。我奶奶只是用一种叫“毒毛旋花子注射液”的药物与疾病周旋。这种药物本来也不是多名贵的药物，可架不住天天要消耗，经济拮据，雪上加霜啊。我爸是个小伙了，他不能眼看着父母艰难度日，而自己坐在凉房里读书的。

就在一九六二年的春天，那个冰雪消融、春意盎然的季节里，这是初三的最后一学期开学前，他放弃了学业。他的班主任带着班长亲自来家里动员了两次，他都没回学校去。

据说他那时候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兼团支部书记。不论是学习还是人品，都深受师生好评。

十几年后，我都上小学了。他上学读书时用过的课本和作业本还都整整齐齐地捆成捆，放在我家窑洞的山墙上，后来为了防止老鼠啮咬，竟然悬挂到窑洞顶上。

可想而知，他在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的时候，心里是多么不舍又无奈啊！

辍学了，下一步出路在哪里？！

(未完待续)

2022年7月于陇东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