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约会篁岭

一

我想，我是踩着春的节拍奔赴而来，漫山遍野的油菜花一定让我陶醉忘返。殊不知，错过了最美的花期，亦邂逅意外的惊喜。

婺源，古徽州一府六县之一，中国最美的乡村之一，我亦不落俗套地被它深深吸引。三月底的一天，我们一行四人自银川出发直飞南昌，没想到飞机因故延误了四个多小时，抵达南昌已是夜色深邃，华灯璀璨。和想念的姊妹久别重逢，举杯畅饮间，叙不尽高山流水。

翌日早上八点半，来不及欣赏赣江美景，开着冀妹新买的白色沃尔沃，上余干德兴方向高速，经德昌、德婺高速，直奔婺源。

进入婺源辖区，穿过300米的江湾隧道，行驶2.9公里便下了高速，在山脚下的一家酒楼匆匆吃了午饭。热情的店老板告诉我们，因气温早热，今年的花期提前十天左右，江岭油菜花多已萎谢，簧岭高处还有二期花海。

目的地自然是簧岭景区了。坐在簧岭缆车上俯瞰，苍绿之中仅有三五处黄色梯田，心里不免些许遗憾。没想到，一阵猛雨骤然而至，顷刻间窗外已水雾迷蒙。这样迅猛的雨，在西北是很少见的。

篁岭的雨来去匆匆，下了缆车在站厅休息片刻，雨势变得零星起来。踩着湿阶、落叶而上，不一会儿就到了山顶。这是一处平坦的揽胜宝地，对面山崖上春色盎然，沿山体的高低错落挂着一片徽派老屋。山谷远处，絮云飘绕，苍山如墨，大自然的神笔勾勒出完美的山脊线。

右侧山崖边雄踞着一棵千年古樟，三根粗壮的树干同根并生，巍然挺立，不知八九个人拉手能否将其合围？树身上裂纹遍布，刻满沧桑。除了古樟，攀山道两侧生长的530年、400年的香榧以及170年的糙叶树等，留给我的印象也极深，每棵古树上都标示着树名、科属、树龄以及保护等级等。这些浸满风霜雪雨的珍木，受着盛世华年最暖的呵护。

久久伫立于古树下，仰望葳蕤繁茂的枝叶犹如一把巨伞，为这尘世遮风挡雨，细微的光亮斑驳而下，笑纳过往所有的悲喜荣辱。它们，是历代王朝兴衰的见证者，人世间所有坎遇、薄凉，在这顽强的生命中融化为博大、包容和力量。

二

建于明代中叶的簧岭古镇距今五百八十多年历史，俗有地无三尺平之说。沿山所建的古老徽派民居、斑驳的青石板桥、悠长狭仄的古巷、潺潺溪流、水雾设置以及处处绽放的鲜花，把古镇装扮成一个繁花似锦、如梦如幻的鲜花小镇。

走进花溪水街入口，团团水雾扑面而至。溪水沿着山体顺势而下，落差达一二百米，白花花的瀑布汩汩流淌，两侧泛着绿苔的石磨、水碓挨挨挤挤，旧陶罐、古墙上、石崖间和溪流边，满眼绿植青翠欲滴，不知名的鲜花缤纷妖娆。

太阳识趣地钻出了云层，苔藓遍布的青瓦飞檐波光点点，石拱桥上的红衣女子如花的笑靥掩不住喜悦，雕花木门上生锈的门环守望着不知归期的主人。悬浮土屋的墙体竟然被拦腰折断，好像违背了牛顿定律似的，依然神奇地悬浮于空中。

“天街九巷，三桥六井。”古镇巷弄相连，经东西走向的天街可达所有村巷。这里的商业氛围较花溪水街更为浓厚，依然是鲜花满墙，两侧商铺林立，却毫无噪杂之感。用艾叶汁和糯米粉做成的清明果、蒸汽糕、臭豆腐等当地各种小吃店、咖啡店、辣酱坊、茶叶店、手工竹编坊等琳琅满目。买了蒸汽糕尝了尝，香辣的拌头多有大西北的味道。商家大竹盘里平铺的红辣椒上，用干黄菊码成的晒秋“福”字，吸引游人纷纷立足拍照留影。

古镇的文化底蕴源远流长，建于明清时期的竹山书院，以及由梁晓声题名的《篁岭写作室》，令人眼目顿澈，驻足流连。

穿出曲径通幽的古老巷弄，太阳已经偏西。坐在村民搭建的晒秋木板上，哇！原来这里是观景的绝佳之地，对面山壁上数百栋两到三层的徽派古建筑民居依山势高低排布，历经风蚀雨浸的黄泥或白灰墙体交错相间，青瓦铺顶，两端对称的马头墙飞檐翘角，金色的光芒洒满整个村落。

这些明清时期的徽派古建筑，在岁月的洗礼中，以亘古不变、宁静澹然之态，掩隐在郁郁葱葱之中。此时，时光凝固，和风不燥，春日的古镇，呈现着最美的样子。

三

去二期花海，需沿山路攀行两公里左右，穿过垒心桥到对面的高岭。垒心桥全长近300米，离地垂直高度近百米，桥中段铺设的50米玻璃桥让恐高的我胆颤心惊，不敢迈步。扶栏远望，平原、高岭，绿色梯田层层叠叠，十日前的这里，该是蔚为壮观的金色花海，只是转眼之间，便花飞蒂落。一次错缘，点燃更深的念想，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终会相遇。

过了桥，太阳已经翻过山头，抬眼见金黄片片的高岭仍然在远处招摇，同行的姐姐、姐夫因劳累在原处休息，家人陪着我，向那片耀眼的黄赶去。

山上长满了绿竹，遍地竹笋节节拔高，我们几乎连走带跑的，穿过弯曲无人的长长栈道，终于站在二期花海中央。 

放眼望去，苍翠之间，一垄垄金黄的油菜花开满了山坡，由高到低绵延几百米。群山或远或近，高低连绵，犹如一个个妙龄女子，身披绿衣，低眉浅笑。山谷的溪水哗哗奔流，山脚下一片白墙青瓦的村屋上燃起袅袅炊烟，清脆悦耳的鸟鸣鸡叫声，在山间此起彼伏地回响。

眼前的世界，沉浸在清新、柔和、蔚蓝的大气中，轻盈的暮霭从遥远的天边弥漫而来。不由想起孟浩然的《过故人庄》来：“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远离繁华喧嚣，农家恬静闲适的风光，莫不过此吧。

自然、唯美的画面令人忘记了呼吸和心跳，这就是梦里心念的地方，是治愈俗世所有烦累悲苦的一剂良药。多想在这里小住几日，只是，我无法停下游客的脚步，天黑之前，终将挥手告别。

站在田埂上拍照，茂盛的油菜花枝和我同高，金灿灿、黄澄澄的花朵像满园黄蜂，在微风下轻轻摇曳，阵阵浓烈馥郁的花香直抵鼻息。忍不住深深地呼吸，心里，说不出的美妙。

沿S形的赏花小道拾级而上，前方依然是金黄的海洋。路遇一位挑着黄瓜下山的农妇，看到我，她放下箩筐，满口当地话，五元一根向我推销起黄瓜来。想着自己一路攀山的劳累，不由心疼起她来，买了两根削好皮的黄瓜，边吃边和她聊起来。

她的家就在山脚下，黄瓜是她自家种的。她还告诉我，二期花海的面积有千亩，因为海拔落差大，山上温度低，加上晚熟的油菜花品种，使得花期较晚，可持续到4月10日左右。油菜花开败后便开始结籽，一般四月底收籽，九十月份再播种。晒秋也是婺源的美景之一，到时候可以再来嘛。

是啊，万亩花海、晒秋人家，何尝不是我的向往呢？这个春天，我和篁岭许下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