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曹果果)

      小偷的最高境界是偷人,偷人即偷心。 "少马蹄"小桃是空门中唯一学会偷人的小偷,可小桃没想到偷心会偷到情债……

    我不是淫荡。

  我只是为了做个验证。

  这是小桃最后一次以“少马蹄”的身份为自己的过错进行辩护。

  从黄叶那里回来后,小桃便经常犯错。

  尽管在去黄叶那里之前他也经常犯错,但同现在比起来,他以前所犯的错误根本就不能算是错误了。

  所以小桃犯错的原因便被空门中人归结为所遇非人,而“非人”就是黄叶。

  黄叶在妙手界有着顶顶的大名。

  黄叶最拿手的本事是偷人。

  这个偷人并不是指女人偷汉子,也不是指男人偷女人,而是实实在在地偷人。

  黄叶的偷人是把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偷走。

  偷人是黄叶祖上传下来的绝活,从古到今,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虽然偷人也占了个偷字,但黄叶并不是空门中人。

  空门上一代“三宝”邓非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黄叶能偷人,我却不能,所以他比我强,如果他能遁入空门,他就是要我的三宝,我也会给他,可是他不要,所以黄叶是空门的朋友。

  空门只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就是黄叶。

  而黄叶也只有一个朋友,这个朋友就是空门“三宝”邓非。

  邓非曾多次渡化黄叶,想要拉他遁入空门,但每次黄叶都摇头微笑,依然深居浅出,居住在集市中,行如一个枯槁独孤的老人。

  可是这一次黄叶却自己找上了小桃。

  黄叶来的时候是初夏的傍晚。

  当黄叶一脚踏进那个破败如古庙的小四合院的时候,四个老头和一小姑娘正围着一张桌子喝茶,几个女人坐在一边聊天,一群孩子正甩着鼻涕院里院外乱跑,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坐在正房的门口,手捧着一本书在看。

  小桃看得很认真,认真到连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都没在意。

  除了小桃,其他人却知道来人了,并且知道来的这个人很不一般,因为他们突然发现四个正在喝茶的老头不喝茶了,而他们看着黄叶的目光里充满了激动和崇敬。

  当黄叶在所有人注视下走到小桃的面前时,小桃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头又低下去,继续看手里的书,不过他看书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止一目十行,简直是在翻书。

  他一页一页地快速翻看手中的书页,一双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张小脸儿因注意力过于集中而涨得通红。

  他很快便把手中的书翻看了一遍,然后把书合在手中,默默地想了一会儿,然后把书递给黄叶。

  他的眼睛真的很大,大而有神。

  他的小脸蛋依然还因为刚刚注意力过于集中有些红晕,但那红扑扑的脸蛋上却满是笑容,他笑着说:“还给你。”

  他想了想,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包,说道:“钱也还给你。”

  黄叶从小桃手上接过书和钱包,随手揣进兜里,注视着小桃,却没有动。

  小桃便笑了,笑道:“偷你的东西已经还给你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了几声吸气和惊讶的“啊啊”声。

  发出惊讶声音的是那四个老头,他们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竟然忘了合上,看着小桃惊讶地“啊啊”着说不出话来。

  其中一个老头“啊”了一会儿,叫道:“你偷了他的东西?”

  他是四个长老中的大长老空尘。

  “是啊?”

  小桃回答道,表情变得很纳闷。

  “从他的身上?”

  “是啊?”

  小桃更加纳闷。

  “你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他就是连人都能偷走的黄叶,你竟然能从他的身上偷到东西?”

  小桃愣了愣,笑道:“那又怎么样?”

  空尘也愣了愣,愣愣地道:“是啊,那又怎么样?”

  然后他跳了起来:“你竟然能从连人都能偷走的黄叶身上偷到东西,这,这只能说你,你的胆子,你的本事,你……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小桃看了看正象看鬼一样地看着他的四个老头,再看了看了黄叶。

  他看得很仔细,似乎想从他们之间区别一下这个叫黄叶的老头同那四个老头到底有什么不同,可从他的表情上看起来,他有点失望。

  他似乎并没有从他们身上看出有什么不同。

  黄叶却笑了,他笑眯眯地看着小桃道:“书好看吗?”

  小桃还在观察着他,但却想也没想地回答说:“好看。”

  黄叶微笑着的脸上终于有点诧异:“你能看得懂?”

  小桃道:“当然看得懂。”

  黄叶想了想,道:“你能看懂多少?”

  小桃想了想,道:“一小半吧,太难了,有的句子读法同现在有点不一样。”

  他又笑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不过这不要紧,因为我已经背下来了,再好好想一想,就全明白了。”

  黄叶更加诧异:“你是说你不但能看懂这本书,还把它背下来了?”

  小桃点了点头,看到黄叶脸上不可思议的样子,指了指梨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她也能看懂。”

  他说着话,竟吐了吐舌头,道:“不过她不能象我一样这么快就把它背下来。”

  黄叶看了看梨儿,又看了看小桃,道:“你知道这本书我能看懂多少?”

  小桃摇了摇头:“不知道。”

  黄叶道:“我一点也看不懂。”

  黄叶的眼睛明显在发亮:“你是怎么会看这本书的?”

  小桃一指正端着茶盏看着他们的梨儿,道:“她教我的呀?”

  黄叶又看向了梨儿:“那么你又是怎么看懂的?”

  梨儿竟叹了口气,道:“是邓叔叔教我的。”

  黄叶道:“邓非?”

  梨儿道:“是。”

  黄叶轻声叹了口气:“没想到他真做到了。”

  他又叹了口气,问道:“这本书上写的是一种什么文字?”

  梨儿道:“邓伯伯说,那是最古老的文字的一种,就象甲古文,是那种刻在骨头和石头上的文字,他是盗了三十多座古墓,掘了三座山,挖了四处野地,探了两道沟,截了一条河,放干了一个湖,最后才学会了这种文字的。”

  黄叶道:“这么难?”

  梨儿道:“其实只是找的时候难一些,真要是学起这些文字来却很容易,因为这样的字不但很少,又很简单,只要有了对照的释义,很快就能学会。”

  黄叶轻叹,他看着小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桃。”

  “你是邓非的儿子?”

  小桃点了点头。

  黄叶便道:“我曾经同你的父亲,就是邓非打了一个赌,如果他读得懂我这本书,我就随他遁入空门,没想到读懂了这本书的却是你。”

  小桃想了想,笑了,笑道:“既然同你打赌的是我爹,赢你的是他的儿子,所以你跟着我遁入空门也是一样的。”

  黄叶看着小桃,便笑了:“可你毕竟只是邓非的儿子,和我打赌的并不是你。”

  小桃很奇怪地看了看黄叶,似乎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说话不算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那你走好了。”

  他虽然知道面前这个人不简单,并且也看到了四个老头冲着他使眼色,但他到底还是个孩子,留不住便会放手。

  他是小孩子,四个老头却不是小孩子,他们很着急,急得眼睛里全是火,那燃烧着的烈烈火焰,似乎想要把小桃吞进去再烧成灰儿。

  黄叶看着四个老头心急火燎的样子和小桃那满不在乎的表情,便轻松地笑起来。

  小桃却奇怪地看着他道:“你怎么还不走?为什么还站在这里傻笑?难道你是个傻子?”

  黄叶又笑了笑,注视着小桃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随你遁进空门?”

  小桃连想都没想便道:“因为你怕丢丑。”

  “哦?”

  “如果你因为打赌输了遁入空门,那么你这个人也就算被空门偷了,偷人的人被别人偷走,羞也羞死了,就算是我,也不会认账。”

  黄叶长叹道:“看来你真的很有天份,连这也能想到,其实我根本就不可能遁入空门,因为遁入空门对我来说,还不如让我去死。”

  小桃却撇了撇嘴:“我爹已经为了你这个破赌局死了,你当然不会死。”

  黄叶很吃惊:“他,他死了?为了这个赌局?”

  梨儿叹了口气,道:“他过世了,确实是为了这个赌局,他在挖一座古墓的时候,摸了一块刻着字的石头,那石头上偏偏又有一种毒……他为了把我们养大,足足熬了五年。”

  黄叶道:“怎么会?”

  空尘也叹道:“他当然会,你以为我们这几个老家伙是怎么遁入空门的?都是他舍生忘死地渡进来的。”

  空断也叹息了一声:“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达目的绝不会罢手,并且好象这个世上还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空烈看着黄叶,目光却很复杂:“如果他不死,你现在也许同我们一样,也遁入空门了吧?”

  空色也叹道:“我记得他好象说过,只要你遁入空门,如果实在不想要三宝,就给你二宝,空门的二柱香,名列‘四大皆空’之上。”

  突然间谁也不说话了,四合院里静得出奇。

  黄叶表情复杂得要命,后悔、伤感、悲哀、无泪,他真的无泪,欲哭无泪。

  他突然叹道:“其实我和你爹打赌的时候,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过他会赢,因为这古字根本就不可能会被人读懂,就是连我自己也不能读懂,我学这本书上面的本事,靠的是祖宗写在书本上的不是很完整的注解、释义和历代先人对这门功夫的理解,再加上我爷爷的言传身教。”

  他再叹:“我输了,虽然没有输在邓非的手上,却输在了他的儿子手里,虽然这同打赌没有什么关系,但我不能至身事外,更不能让邓非为我白白地死了。”

  小桃便再次撇了撇嘴,撇嘴道:“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又不是非要你遁入空门不可,何必这么虚伪,不过这事你是怎么说都说不清了,因为你刚刚被别人偷了东西,偷人的人被别人偷走了东西,一样是件丑事。”

  黄叶的一张老脸竟破天荒地一红,然后他又笑了,笑道:“你很有天份,又很对我脾气,虽然我不能遁入空门,但我可以收你为徒,把我祖传的本事传给你。”

  除了小桃,所有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似乎所有人在一瞬间被人在嘴里塞了个鸡蛋,并且还是个大鸡蛋,撑得每张嘴半天合不上。

  做黄叶的徒弟,是比让他遁入空门还要难的事。

  邓非知道黄叶的规矩,所以他同黄叶打赌的时候,赌注只是黄叶随他遁入空门,而不是学他的功夫。

  黄家从来不收徒弟,黄家的功夫只传给儿子,不但不传给女儿,连媳妇都不传,而且只传一个儿子,就算有十个儿子,也只传一个。

  现在黄叶却说要把他的功夫传给小桃,这不但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而且对小桃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四个老头呆了呆,立刻喜上眉梢,但他们高兴归高兴,但还是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真的。

  可黄叶接下来的话立即便打消了他们的所有怀疑。

  因为黄叶说道:“我这一生没有子嗣,我会象对自己的儿子一样对你,可好?”

  小桃没答应黄叶说“好啊”,他甚至还瞪了一眼黄叶,并且还说了句“不好”。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的小孩子脾气突然上来了,他正在为黄叶说话不算话、没有兑现赌注而生气。

  可他说的根本就不算,说的算的是那四个老头和梨儿。

  四个老头和梨儿在听到黄叶提出要把小桃带走三年的条件之后,立刻便逼迫着小桃把他交给了黄叶,直接把他们送出了大门,连茶都没让黄叶喝一口。

  于是小桃便消失了三年,等他三年后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人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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