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故事:听雨阁,火令函,炽焰剑
从什么时候起,武镇这个大镇突然变得井井有序起来。
街边的混混突然不去勒索穷人了,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欺负孤儿寡母,调戏路过的美貌女子的事,慢慢不见了。甚至规矩了起来,原先天天站在街边的混混,有不少去码头帮忙扛货挣钱了。
路边的乞丐好像是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他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有人说他们是被官家拉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省得这些家伙浪费粮食,听闻此事的镇长吓得忙派人澄清:绝无此事。
还有人说,午夜的街上有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长发飘飘,看不清面目,似幽灵般把这些人都收走了。收那里去了,谁也不知道。有传言说女子估计是恶鬼转世,那些人啊!你懂的。
还有喝醉酒的混混无意间透漏,镇上来了大人物,以后,这镇子估计要变天。
镇长鲁治也很纳闷,自己五十有三,于仕途已没有多大热心,管理这镇多年来倒没出过什么乱子,虽说也有些宵小之徒时不时弄出点事,自己也是把事压下去了。尽量从中调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乡里乡亲别伤和气,并无甚把柄被人握在手上。
鲁治手捻胡须暗自思忖:自认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年轻时多次科考,怎奈屡次不中,他父亲是原任镇长,做事很是公正,颇得乡亲推崇。自己做事也得大家认可,所以父亲去世后就顺利成章继任镇长。
他平时就管一些芝麻蒜皮的小事,调停邻里关系,谁家狗被混混吃了,那家鸡被谁家狗咬了,码头扛货的劳工打架了等等。政绩虽谈不上,倒也没多少可指责之处,出门都是乡邻,他有时也会救济些过不去的人家,于是名望愈发好了。
闲暇时间,喜欢养鱼赏花。膝下两儿一女,最得意的长女去年嫁了州府的名门世家薛家,女婿薛贯行止有礼,勤奋上进,26岁时就已中进士,现带女儿在京就职,虽说是礼部职位不甚高的礼员,好在清贵,是如意的女婿人选。
如今有时间时格外认真教导两个儿子读书,期翼到时能借一举高中谋得大好前途。
两个儿子倒不纨绔,长子鲁斌27岁中了进士,现在梧县任县令。次子鲁焕是秀才正在备考州试。
在镇子上,这样的人家不多,鲁治有子如此,很是欣慰。有在外当官且前途无量的儿子,嫁得高门的女儿,所以镇长也当的腰板格外的硬。大事小情别说镇子上,就是到县上,县令也会给几分薄面。
镇子上的的治安莫名变得格外好,鲁治觉得倒是乐见其成,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想干什么,鲁治觉得如果没有作恶,对自己并没什么影响,所以继续安心养花,细心伺鱼。一心和西席教幼子应试。
但是他的平静却很快被打破了。一场他平生未经历过的大事正席卷这个安详的小镇。
鲁镇最热闹的莫过于南山大街,熙熙攘攘的街上各种小贩正在大声兜售货品,这几年风调雨顺,不见饥荒,百姓手里有一些闲钱出来买点东西。选胭脂水粉的大姑娘小媳妇,逃学的顽童,挑花布的大娘,牵羊待售的中年汉子,手执烟袋的大爷......热热闹闹都在三月的春光下,欢喜地享受难得的出行。
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一声尖叫,有一个灰衫青年男子,突然胸前血流如注,无意识地扑地倒在一个卖青菜的姑娘面前,姑娘的尖叫响彻了这条并不十分长的街道。
街上的人立刻围了上来,但是谁也不敢靠前,围在男子周围议论纷纷,有人在大喊:“快报官”。也有人嚷:”估计还有救,快送医馆“。人们互相推推搡搡,竟没有一个人出来,只见鲜红的血从男子身下流出,不一会儿,就是一片。
姑娘旁边卖草鞋的中年鞋贩看着实在不忍,走上去,打算扶起倒地的灰衫男子,刚翻过半个身子,只见他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几乎要没入胸中。
鞋贩大吃一惊,赶忙招呼旁边的布贩:“王五哥,来搭把手。”
布贩闻言走上前来:”李才,你小子又要多管闲事,上次被外城马虎讹诈的事又忘了?”
被称李才的鞋贩黑瘦的脸上不禁微红,讪讪一笑:“咱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布贩王五哥轻叹一声,还是伸出手一起把灰衫男子从地上拉起来,正好旁边卖菜姑娘有一个推菜的小推车,临时借给他们。
两人抬人上车,突然从灰衫男怀中掉下一物,李才捡起,是一封书信,只是封信印签上是一个很奇怪的黑色火型团案,“这是。。。。。。火令函?”打量了一下依然昏迷的男子,李才不禁面色变了变,忙把书信塞到自己的怀里,向同样面皮微变的布贩使了个眼色。
两人迅速推着车穿过围观的人群,周围的人不住赞两人高义,然后也就散去了。出了这种事,没几个人想再逛了,谁知道捅人刀子那个人到底在那藏着,下一个又会给谁来那么一下子,老实的一溜烟往家奔,大胆的不愿走也被家人拽回家。
热闹的大街慢慢人稀少了起来,小贩们连声暗骂晦气,也只好收摊准备回家。慢慢地,除了地上那滩血迹,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两人一推一拉,朝医馆火速驶去,离开南山大街路上不似刚才那么拥挤。
李才的黑瘦的脸上很明显却紧张了起来,从腰间拿出一个物事,悄悄紧攥在垂下推车的手里,阳光下那个物事闪着银色的寒光,赫然是一把开了刃的匕首,李才如临大敌,后背慢慢沁出汗来。
王五哥也一脸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步履稳健,边走边暗暗蓄力,土黄色短衫下臂上肌肉鼓起,随时可能暴起。
李才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根银针,迅速在男子右手虎口处连扎了三根,此时灰衫男子身上的血涌出稍缓。
马上就到医馆的路口,李才突然把车一转驶进了狭小的胡同,王五哥也迅速由拉变推,进入胡同口后,看向后方并无人跟着,轻出一口气,李才把手中的物事暗暗插在板车下方。两人相视微点头,脚程加快,很快就消失在了胡同深处......
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李才把车停在了一个普通的庄户门前,破旧的木门颤颤巍巍好像随时会掉了一样。
李才轻轻敲了敲门,敲四下停一下,再敲三下。没过多久,有人打开门,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脸色灰暗,长相普通,一双眼睛却锐利异常。老妪看见他们似乎并不怎么惊奇,拉开木门,让他们推车进去。
随即老妪唤来一个十岁左右的扎着垂发双髻的小丫头,低声吩咐了一句,小丫头颔首,转身朝他们刚才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随后两人忙把车上的男子抬下来进入后面的正屋,正屋和普通人家摆设差不多,正对门放着两把太师椅,左右各两把半旧的椅子窗边一个小案,放着一个针线筐。
老妪搬开窗边木案,西墙赫然出现一个暗室,暗室居然有一扇窗,里面放着一张板床,往里看不知道有多深,也看不清有多少间,只是一进暗室就觉得四处寒气逼人,阴风阵阵,李才王五心中不免惴惴。老妪示意他们把人放床上。
板床旁边,一长条案上一侧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另一侧是曲刀,钢针,刮骨锥林林总总。墙上居然挂着绞架,墙根地上是两口钢刀,一看不出新旧,斑斑驳驳,有可疑的锈红色,俨然一个刑场。
李才忙抱拳施礼“姜姑姑,麻烦你快救救他。”
“李才!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坏了规矩把陌生人带到这里,到时候给阁主带来麻烦你担待得起吗?现在还让我救人,我姜清涵从来都是杀人,什么时候救过人了?”
她转过脸来面色严厉:“你,王五,也忘了帮规了?你们自己去堂里领罚吧”。
说完她坐到旁边椅子上,转过脸不再看他们。
李才和王五听到领罚面色顿时发白。
李才虚声辩道:姑姑,我们要不是事情紧急怎会坏了规矩?你看这个。“
说毕从怀中掏出那封信,躬身递给姜姑,姜姑漫不经心扫过信封,看到火漆印,下一刻立即站起来:“这从哪里来的?”
“就是这个受伤男子”。李才忙答道。
姜姑瞪了一眼李才:“去,把他上面衣服脱了,李才面上一喜,忙照做,用刀切开伤口附近的衣服,血淋淋的衣服很快被脱下来,刀插入伤口很深,仍有不少的血从里面流出。
姜姑拿起一个药瓶把一些褐色药粉在刀周围撒了一圈,说也奇怪,那药遇见伤口立刻就止住了血,姜姑握住刀柄,一用力刀就被她拔出,同时血也随着狂涌出来,昏迷男子的一声哀鸣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姜姑一掌打昏了过去。
姜姑又拿起另一个白色瓷瓶,也不见她如何动作,一些药粉迅速洒下,狂涌鲜血的伤口就登时止住了血,白色的药仿佛虫子一样一直往伤口深处钻去,挤挤攘攘,一会功夫,白色药面全都钻入了伤口之下,伤口表面便有凝固的迹象。
看看脸色苍白如纸,昏迷中的男子。转头她扔给李才一个褐色小瓷瓶:”这个药撬起牙关灌下去,伤得挺重,离心脏差那么一点点,遇到我,保管他死不了,先留着他的命。我先把信呈给阁主,晚些时候等他醒来,阁主估计要问话。李才你就看着他吧!王五,你回去到他遇刺的地方打听一下,他来到镇子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遇刺,镇子上肯定是来了外人,做事要谨慎干净。明白?”
王五忙颔首:”王五明白!“。
王五离去后不久,扎着双髻的小丫头回来了。:“姑姑,路上的痕迹已经全部消除,我也已经传信出去,方圆三里内都有人暗中看着。姑姑请放心。”“嗯!”
姜姑面色微霁,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你和李才看着他点,如果他醒了,给他灌点这个,姜姑点了点一只黑色罐子。
“好的姑姑!”小姑娘声音清脆,面色莹白,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好奇地看了一眼板床上的灰衫男子,什么也没有问。
只是手脚麻利地帮姑姑穿上外袍,送她出去。姜姑眼神微敛,低头,扶杖慢行,如同每一个街头上了年纪的普通老妪一样。
转过几个街角,老妪来到一个老宅子前,青砖飞檐,看来只是一家普通商户。
叩门后很快有小童应门,看到来人,一言未发便开门让老妪进去。
房子是平常的布置,三进的小院子静寂干净。
随着小童来到正房,一个身穿浅绿色的裙装的女子正在案前指导一个约六,七岁的小童练字。
阳光照在窗前的桂树上,透过宽敞的菱窗丝丝缕缕照在案前人的头发上,女子装束简单,乌黑的头发只用一只说不出材质的乌木簪子松松挽住。
清丽的脸庞,眉目温柔,耐心地给孩子示范字的每一笔一画,室内静静燃着一支香,淡淡的桂花香在慢慢地弥漫,悄悄晕在空气中。
一派岁月静好,任谁都相信,这只是富裕人家的普通内宅。
老妪进入房间,快步走上前,躬身施礼:“阁主,火令函今天出现在镇子上。属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连忙送来了。”
小童接过书信忙呈给阁主,阅罢,阁主微微皱了一下眉,温柔的眼神里一丝坚定闪过。
“阁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才发火令函?”老妪不解地问。
阁主嘴角一丝嘲笑:“因为他不甘心,原先他不来,估计是不知道炽焰剑的作用,如今,他估计都知道了,以后炽焰剑一日不归火燧帮,他将一日不得安生。”
“影启?”
“属下在!” 一道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飘来,黑衣,乌纱覆面,眼神冰冷。
“派几个弟兄去姜姑那里,把人带过来。别让他死了,我倒有点好奇,是谁想还想卷进来。”
“姜姑,这本不是你负责的事,你仍回刑堂,有事我派清蚁通知你”。
说完抬起手,一只浅绿色几乎透明的小虫子飞到她手上,它轻轻地扇动翅膀,头在女子指间轻轻蹭,仿佛要女子夸赞宠爱一般。
阁主轻轻的从手边白色小瓷瓶里倒了一滴琥珀色液体给小绿虫,小绿虫如得甘露,喝得吱吱有声,一会功夫肚子已经圆了,两爪抓挠女子指头,似乎还想再喝。
女子一挥手:“清蚁,回去,把你的孩子们管好,别让他们再啃树上的桂花叶了。到时候没了桂花我可做不出好喝的桂花酿给你们喝了。好好干活,别误了给大家传递消息。”
小绿虫似乎已经听懂,忙乖巧点头,又用头蹭了一下阁主指腹,才恋恋不舍离去,飞出窗外,一眨眼间,就不见了。
影启出去一瞬间,已经在院子里召集了二十名守卫,同样黑衣蒙面,举动如出一辙,不知道原来他们藏在院子里的什么地方,一瞬间,纵是姜姑心里也着实寒了一寒。
姜姑告退,悄然离去。
绿衫阁主轻轻转过头,孩子正抬头看着她,虽稚气未脱,但眼神清明,好似明白
一切。阁主叹一声,温柔地抚上他的头:“该来的总会来的,柱儿,该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江湖了,只是以后我们的日子不再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