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

过河西走,有一瓦房。瓦房虽低,仿佛要碰着头。进去了就发现里面其实空落的多。白白的水泥地感到有些寂寞。墙角一排堆着几袋菜籽,香味很让人爱闻。不浓烈却也不隐晦。花草树木一般自然,当所行,止所止。要是榨成油就会和各种肉呀菜呀的炒起来,进入各人口中。

这间瓦房的主人姓刘,大家呼他刘老爹。我们一群人,年纪十一二岁,每日放学时候,一颗心和热不知如何安放,就到处去野,释放那过剩的活力。

累了渴了,往熟识的老奶奶家里喝水。奶奶很寂寞吧,一见到我们这群小友儿开心极了,好像等了许久一般。我们把水缸的盖子打开,凉快的湿气一下子涌了出来,拿着瓢一股劲儿舀起来。咕嘟咕嘟不停歇地喝着水,小肚子都凸起来了。喝了水,抹抹嘴,田里阳光下,紫红的“心里美萝卜干”在芦苇席子上晒着,我们就一势儿鸟一样扑到那里,拿几个,就飞快地跑去。虽然被发现,大人也不过假装追几步,说些唬人的空话。因为小孩儿肚皮,盛不下许多的。

我们很喜欢去刘老爹家玩儿,走着闹着,一抬头,就到了。仿佛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个老头儿总有耐心同我们说笑,并不带有轻蔑欺哄的意思。

刘老爹家的院墙不高。我们跳起来伸着脖子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全部。我看到一个鸡圈儿,曾经有公鸡打鸣儿和母鸡聒聒聒。刘老爹背着身修着他的三轮车,加点菜籽油,一定行得飞快。有个女孩儿,在做作业呢,低着头,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有许多有趣的主意在空气里飞着。他的肩头各有一束马尾辫子落下,轻轻随着夏风飘动的调皮头发梢

那是刘老爹的孙女。

跳来跳去,终于跳到了门口儿了。

我们悄没声儿地猫着腰走进院子里,一排儿得坐在地上,笑嘻嘻地东张西望。刘老爹还在修车,背弯成一条弧形。我随手抓了地上一些菜籽粒儿扔向天。眼看它们落在低着头的女孩儿的额头上。她摸了摸头,看看天,又瞧瞧书本。扭头时发现了我们,笑了起来。我们也跟着笑起来。刘老爹也参加了笑。虽然他不知道我们为什么笑。

你们几个小家伙坐地上得受凉又生疮的。接着他继续修车去了。我们一呼噜都站了起来,凑到他的孙女儿旁边,伸着脖子看她写的东西。几颗菜籽下面,有字在走来走去。大多都看不懂,因为这是数学。

数学早就被我们忘掉了。

嘿,你在写什么。

看不懂么。她歪着头看着我。

这个你可看懂了吧。她又拿出了别一个本子。里面有个古人的画像。

我说,这是豹子头林冲!我的记性很好,一切颜色声音都让我充满好奇,并在脑袋里长久存在。

一只小瓢虫五颜六色地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张了张翅膀,就不动地在那停留下。

我们一起说,豹子头,林–冲–。

小虫儿飞走了。

她站了起来,伸了个腰,说,天气真好。

她说的样子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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