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垮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田玉娇在村口遇到一个人，驼着背，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头发很久没剪的样子，跟鸡窝一样乱糟糟，身上的衣服厚厚一层油渍，都能反出光来。

“外村来拾荒的吧，只怕是个癫子。”田玉娇心想，一忙拉开距离绕开。

“奇怪，怎么又这么眼熟呢？”

没走多远，碰到发小田诗诗，一边和田诗诗说话，一边回头看，那个癫子还在柏树下徘徊。

“你看什么呢？光林叔你都认不得了？”

“光林叔？怎么可能这副样子？”

在田玉娇的印象中，光林叔是清水塘出名的帅哥，十里八乡想嫁给她的女孩，都能排老远。年轻时候的光林叔剑眉星目，鼻梁又高又直，跟山脊一样。别人的面庞是平的，光林的面庞有棱有角，线条格外好看。

她家原来的老房子跟光林叔家挨着。虽说叫他光林叔，那是按辈分排的，其实也就比她四五岁。田玉娇上高中后，她家就从原来的高地搬到了平地，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见过光林叔了。

就五六年功夫，一个人能变化居然这么大？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诗诗也不清楚，只是村里有各种传言。

田玉娇和她说了几句闲话，就回家了。晚饭的时候，田玉娇故作大惊小怪地说，“猜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看到谁了？”

“光林叔，原来住老房子旁边的。”

“他呀，哎，他不知道碰了什么背时鬼，走背时运。好端端威武高大的一个人，说蔫就蔫。”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说不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着精神就垮了，有时候都不认人。”

“没去医院吗？”

“怎么没去看？求神问药，哪件事没搞尽？哎，大夫说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原来做木工活，做得多好，我还请他打了一个柜子。现在好像失忆了一样，啥也干不了。家里没了收入，他老婆也走了。”

村里还有一些传言。说光林叔他家祖上是大地主，家里人丁兴旺，家有十个男丁，十个都是强势霸道的人。老一辈里，看好一块风水宝地，打算做坟地。偏偏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一家姓李的。老一辈为了这块地，硬生生逼姓李的迁走，被逼无奈，据说李家后人，拜了天，发了愿，诅咒他们后代出癫子和傻子。现在应验了。

田玉娇很吃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因果报应的传说流传。

“如果真是精神方面的疾病，那一定需要及早干预，不干预的话只会越来越糟糕。”

“哎，什么方法都用了，没效果，哎，多么标致的一个人，现在这个样子。”

田玉娇知道，如果真是病症，绝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肯定早有苗头，只是被忽视了，错过了最佳干预期。

但是在清水塘这么一个地方，谁会去关心、去注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呢？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垮掉的，大家好像并不在意。相比于这个，大家更在意房子盖得气派不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