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祭祀

题目/新年祭祀

文/将晚的天

图片发自App

小孩子总是在过年里随波逐流。

历来如此。

因为我们不懂习俗,不懂规矩。

乖乖巧巧的拜年,拿着压岁钱溜之大吉。

哪怕祭祀的时候也一样。

爷爷的遗照工工整整的摆在桌子上,仿佛他只是以一张照片的形式存活过。

大年初一这一天,大家都会回到老家去。

那个破旧衰败的小房间里,摆着麻将桌和爷爷的遗像。除此之外便再也放不下旁的东西。

这个房间里唯有这个时候最热闹。

据说爷爷很爱我。

据说。

因为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好好坏坏总是听人说来的。

我还听人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小小的我还不懂死亡。

自从爷爷去了,从活生生的他变成了一张照片,再也不会与我说笑开始,我便总爱掐着腰站在桌前与他吵架。

大抵是说“你这个老家伙,你来跟我说话啊。摆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做甚。”

吵着吵着我长大了。

记忆里一半是听说,一半是经历。

所以我再有印象的时候便是磕头礼。

大年初一的第一碗凉粉汤,我们一定会先给爷爷端去。

热热乎乎的饭,让他趁热吃,暖和暖和。

桌上七七八八的还摆着各种吃的喝的,哪怕我们不在一起了,过年这顿饭也得给爷爷置办好。

人到的差不多了。

就在地上随便铺个什么东西,有时候是毯子,凉席,有时候是报纸。

桌子和铺盖之间摆个火盆。

盆子里丢着大量的元宝之类的,然后点火,元宝在大火里大团大团地向上冒着黑气。

桌子最前面的香炉里插着香。

爷爷的照片在明明灭灭中闪烁不定,我们挨家挨户按着顺序,给爷爷跪下磕头。

以前的时候,或许是大家对爷爷还印象深刻。我记得有人会哭,也有人会对着爷爷的遗像说些什么话来。

小小的我们不懂那么多,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好,使劲的磕头,磕出声音越大表示越有诚意。

然后就挨着领自己的饭去了。

接着长辈们给着压岁钱,我们开开心心的拿着压岁钱去买一毛钱一盒的摔炮或者窜天猴。

噼里啪啦。

对长辈的祭奠就这么过去了。

我们不懂我们在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要在一张照片前面搞出这么多名堂来,更不懂为什么大过年的会有人哭。

不过这些都是大人的事。

但是那个时候的年才是最热闹的年。

大人们之后会聚在一起,喝酒搓麻,谈天说地。

孩子们在天大地大的世界里撒欢胡闹。

这一天,我们天不怕地不怕,但凡哪个父母要发点脾气,总有人在旁边拖拽着:“算了算了,过年呢,别冲孩子发脾气,随他去。”

哈哈。

过年真好啊。

然后我们越来越大。

大到懂得了生离死别的道理。

懂得了桌上的照片,是对死者的追忆。

可是,我们开始思考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逝者早早的离去了,那些有所记忆的人也随着时间慢慢忘记,我们这些道听途说的孩子又有多少感情。

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重播着开心麻花的小品。

我们三三两两的坐着大笑玩闹,忽然被叫去磕头了,真讨厌啊。

头发拖在地上怎么办,大衣脏了怎么办,刚刚好想看的情节错了过去怎么办。

不情不愿,不痛不痒。

麻木的跪下磕头,头并不挨着地,意思意思就好了。

更是有些人好几年都没再回来过,磕头的大部队一年少过一年。

我们终于长大了,但是祭祀这件事好像又变成了老人们的事。

总之,还是与我们无关。

压岁钱没有了,我们更是不愿去坐在那些大人眼前,听他们问着工作学习和感情。

于是我们一个个缩在角落里,做些自己的事情。

只是某一次新年,我恰好躲去了爷爷的小屋里。

我看着照片前那三根香逐渐燃尽,看着那张往后很多年都不会变化的脸,忽然有些恍惚。

我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我。

那个小小的我,跺脚和爷爷吵架的我。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或许什么都不懂的我们才更懂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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