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飞雪(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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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兰爸一惊,连忙接在怀中。对面的刘教练跟着脸色一变,同一时间起身,伸过手要扶。但见张兰无事,他伸出的手在半空僵了僵,索性改道摸了下光头,哼哼两声,故作镇定地坐下了。

张兰咬紧牙,还想用力挣脱。张兰爸却铁青了脸,将她一把按回到椅上,呵斥:“张兰!刘教练在这儿,别胡闹!”

张兰像泄了气的皮球,渐渐不动弹了,塌着肩瘫坐在椅子上,头发散乱,低下头抽泣。

刘教练的嘴张了张,欲言又止,微微偏开视线。

等张兰平静下来,张兰爸便带她起身,与刘教练又客套几句,二人离去。

刘教练关了门,一人孤零零回到桌边。他立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塑料杯,咕咚喝下一大口咖啡,眼神却迅速黯淡,跟换了个人似的,缓缓地坐下。

窗外的赵小树也很煎熬。他见张兰和她爸出来,慌得赶忙退走,直闪进不远的公厕里。

他望着张兰和男人的背影逐渐远去。

张兰就远远蜷在那一件臃肿的羽绒服中,双臂紧抱,只从后面露出两截冻得泛红的手指,死死抠住腰际,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的裤腿空荡荡的,像套着两柄竹竿,在这隆冬腊月的白日里,隐隐作颤,可怜楚楚。

她和她爸,一高一矮,越过漫长的足球场。等走到门口,人已缩作了两道粘连的黑点了。

学校的操场非常大,两人却走得很慢。张兰爸不时侧过脸,像对她安慰什么,摸摸她的脑袋;张兰只是步履向前,也不理会,徒留下一道枯燥的背影,在赵小树的视野中不断缩小。

父女俩走了十几分钟,对赵小树而言,仿佛过去一年。那期间,他几次三番想冲出去,高声将二人喊住,可到底抑制住了冲动。直到两人快走出操场,他莫名生出一种巨大的恐惧:好像张兰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似的。

他才飞跑而出,站在跑道上,深吸一口气,对着遥远的二人凶猛地呼唤一声:“张兰!”他的声音颇是响亮,惹得周遭人等纷纷侧目,只是张兰和她爸刚好步出大门,拐弯的刹那,彻底消失不见。

一周后,老师叫人收走了张兰的桌椅,谢莉莉及后面的学生都向前挪了一格。自此,这一列桌椅永远地短下一截,班里永远少上一人了。

赵小树本想再找谢莉莉去问,没想她竟自己找来了。

谢莉莉约他在操场相见。那晚,她立在高高的照明灯下,一半裹进阴影,一半被灯光照得惨白。赵小树见到她,犹豫一下,还是迈开步子接近了。

等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这是一名文静的女生,一身宽松的校服,显得个头娇小,额头一缕齐刘海,后面扎着马尾辫。她见赵小树一路逼近,不免胆怯,本能地小退半步。可到底她还是立定了,微微仰起脸,可以看出脸色不太好,显然张兰的离开也令她难过。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陷入沉默。

半晌,是谢莉莉先开口:“张兰让我转告你,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没来看她的比赛,权当你是拉肚子了,懒得和你计较。”

赵小树听完,忍俊不禁,乍地笑出一声。可他心里不知怎的,反倒更加酸楚了,连忙问道:“那她什么时候来学校呢?是留级了,去哪个班了?”

谢莉莉摇摇头:“她不会来了。说是她爸给她找了一所私立中学,在家补习一年,就直接去上。”

赵小树一愣。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像失去了某个重要的组成部分。可奇怪的是,他没一丝意外,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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