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河(散文)

              一  条 小 河(散文)

                  段金训 

    旗山矿工人村东有条小河,河上有座小石拱桥,人们习惯把小河叫东沟沿,小石拱桥叫东大桥。

    这条不起眼的小河,南通大运河北通不老河,沿途流经五个村庄,往北向南依次为湖里村、张庄、程楼村、河上庄和双楼村。小河岸上,有条断断续续的土路。

  每到冬天农闲,紧傍小河边村民就开始疏浚河道,引不老河的水南流,为来年农田灌溉做准备,挖出河泥可壮地。春天来了,不老河水上涨,经过这条小河浩浩荡荡汇入大运河。河水满溢清澈,都能看见鱼儿在深水中游。夏天时候,东大桥以北河岸边成排的柳树,是我们小伙伴的最爱,大人们在柳树下乘凉侃大山,小孩子在河里洗澡嘻戏摸鱼虾河蚌。这个季节是不老河枯水期,若连续几天不下雨,河里水源多半是从旗山矿几百米井下排出注入的,冰凉地下水略呈淡淡的黑褐色,犹如煤的血液。在水里泡着时间久了,有点冷,于是就光着腚爬上岸来,双手拍打着屁股,一边欢快地在土路上跑,一边唱:

      跑跑凉凉

      热水烫烫

      跑跑颠颠

      热风扇扇

  身后扬起尘土一溜烟。

  太阳明晃晃着,阵阵热风从河上掠过。几只蜻蜓懒洋洋驻足在河面水草上;树上蝉此起彼伏叫着;群燕低飞,在水边来回穿梭;不远处芦苇荡里,也传来苇喳子(俗名,一种水鸟)的啁啾声和悦耳蛙鸣。

    河水如染,宛如一条黑色的缎带,沿着工人村缓缓地往南流淌。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农村时兴分地单干。从此,这条小河在也没有人组织村民疏浚了,河里堆满了垃圾。东沟沿上游,有一作坊,湖里村村民利用几间破房,筒易的工具,土法生产黄草纸即上坟用的冥钱。造纸废水源源不断排入小河,没几年功夫,小河成了臭水沟。鱼儿青蛙早已没有了踪影;河岸边的柳树也被村民砍伐分光了,也没有了蝉鸣,只是偶尔有几只麻雀,匆匆地从小河上空飞过。听程楼村民讲,生产队里小型农具分给各家各户;生产队里大牲口宰杀了分肉;生产队里大型机械,如旧拖拉机等,不好分,就砸碎了论斤分铁;近几年来,土地撂荒,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在旗山矿时,我给我儿讲,爸小时候经常在这里游泳、捉鱼虾;还给他说,有一次我脸上长蛤蟆瘟即腮腺炎,你奶奶把癞蛤蟆皮剥下来贴在我腮上,并让我到东大桥往北走远点取小河里的水煮鸡蛋,连水加蛋一块吃,根本不需要到医院医治。我儿除了一脸惊讶神情外,压根就不相信这是真的。

    夏天下大雨或连阴雨,沟沟汊汊里的水与鱼儿争先恐后往小河里流和游。雨停后,用网在沟汊里堵鱼,每次收获颇丰,逮到的草鱼、鰺子等杂鱼上餐桌;逮到的一盆盆野生泥鳅还有少量鳝鱼,没人吃嫌土腥味,就喂鸭子,泥鳅被鸭子活呑后,还在鸭脖里乱蹿。

    那个年代,也不知从哪儿冒出那么多鱼。雨后,村民到玉米地里拔草,在垄沟积水处,有时都能捡到活蹦乱跳着鱼,真是应了那句话:有水地方就有鱼。

    冬天,就用扒网在小河里扒鱼。还有一套口诀:紧扒鱼慢扒虾,不紧不慢扒王八。王八没扒到过,蛤蟆倒经常扒到。扒到小鱼小虾,母亲就用豆油掺点猪油一尾尾煎好,放上各种作料与萝卜一起炖,此菜叫萝卜鱼,味道好极了,那可是纯天然食材。现在吃鱼,再也没有小时候的味道了。

    一晃,几十年逝去了,岁月的凌厉使我们韶华不在,华发满头。人一上了年纪,特别容易怀旧。每次从城里去旗山矿,总要到东大桥转转,那条小河就是我浓浓的乡愁。虽然,那条小河依旧静静卧在那儿,旷野的风从河上吹过,但早已不是我童年时的模样,未免有点惆怅与伤感。

    小河的水,缓缓向南流淌了多少个春秋?是怎么形成的?有人说这条小河与不老河一样的年纪,是自然形成的;也有人说这条小河与大运河一样的古老,是人工挖掘的,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条小河是什么时候没有鱼跃蛙鸣、迅疾成为臭水沟,河上庄段时常干涸断流,像我们这一代人都能说的清楚。

  浅浅的一条小河,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它是一个时代终结,又是一个时代的开启。

2020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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