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伤怀别离时

        文/段代洪

        在熙攘的红尘奔波，聚聚散散，离离合合，早已司空见惯，我似乎极难再为某次别离而动容了。但在一些细雨微朦的黄昏，抑或午夜梦回时分，我却常常忆及数年前的那次别离，无限情怀便从岁月深处涉水而来。

　　四年的校园生涯即将划上句点，我们很热情地互换精美的毕业纪念册，真诚地互道祝福。往昔散乱的书籍已捆成一打一打。那些相随四年的旧物，有的收进了行囊，有的送了学弟，有的便只能付之一炬。我们忙于互赠留言，忙于整理行囊，心里又怀着对即将去到的那个地方的新奇与憧憬，仿佛从此天高任鸟飞，锦绣前程已遥遥的招手，我们眼里满是灼燃的激情，一副整装待发不识愁滋味的样子。

　　某个黄昏，我们三三两两地倚在教学楼抑或宿舍楼那有风的长廊上，听到广播里传来了一首叫《祝你一路顺风》的歌子。“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当午夜的钟声敲痛离别的心门，却打不开你深深的沉默”。每一句歌词，每一个音符，都是我们烂熟的。这支歌子在大街小巷流行时，我们曾扯着嗓子无数遍吼唱过。然在那一刻，我们的心里却蓦地有了一种别样的情思。一缕浓浓的离愁悄悄涌上来，击中了我们敏感的神经。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渡口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而明日／明日又隔天涯”同桌那个长发女孩在我蓝色的纪念册上留下了这样的诗句。是啊，我们自四面八方走到一起，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同坐一间屋子同唱一支歌子同在一根教鞭的指向里构画辉煌未来，然而，很快又将天各一方。连同那些或欢欣或忧伤的美丽故事，都会如烟云般，缥缥缈缈。猛然间，一种深深的不舍和疼痛紧紧攫住了我们。那间明亮的教室，那张古旧的课桌，那架吱呀作响的木床，那丛无言的棕榈，那片绿茵茵的球场，甚至校园里的每一颗草，每一株花，每一粒石子，都记载着我们的悲喜忧欢。一切，一切，都似老朋友般，难以割舍。

　　毕业典礼那天，细雨漫漫。广播里一遍遍的点唱那首《祝你一路顺风》。我们心中竟有了一种风雨飘摇此景难再的沧桑之感。白发的师长，凝重举杯，与朝夕相伴了四载的学子们一一话别。起初还谈笑风生，寄语款款，随即嗓音便有了些异样，眼也潮红了，然后，便有女生的抽泣，再后来，大家都抱头哭成了一片。和着泪水，饮下那杯浓酒，我们便肩负行囊，踏上了征程。车窗内外，许多只手紧紧的握着，没有言语，只任泪雨滂沱。永远不会忘记，车子缓缓起动后，相送的同学们在泥泞里一边追逐一边使劲挥手的情景。也永远不会忘记，平时那样严厉的师长，却在车轮转动的一瞬，老泪纵横。

　　一别便是数度春秋。昔日的同窗们各自为着生活，为着形形色色的梦愿，在天南海北奔波，奋斗，相聚实在太难，或许有的人一生也无缘再谋面了。由此，心里便更珍视和怀念那些别离的日子。多年之后，才明白昔日那如泉似涌的泪水，是何等的诚挚与珍贵。也才深深懂得，临别时那紧紧的一握，有着怎样厚重的分量和特殊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