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大嫂灯下裁新衣 小妹寒夜探消息

  爱儿走后,改范儿想:“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咋能不让嫂子知道呢!给嫂子说了,现在想办法还来得及,看是借呢还是变卖家产呢,把四十两银子凑够了。不然,等到债主追上门来,事情张扬出去,在这一道河里就颜面扫地了。”

  主意已定,改范儿就到嫂子屋里去了。

  李招娃坐在炕桌子跟前粘鞋面呢,一边理着碎布条,一边用筷头子沾着糨子往鞋面儿上抹。改范儿悄眯喵地坐到炕沿子跟前搭讪道:“嫂子,谁的鞋?”

  李招娃笑着说:“你小哥哥二月二瞅对象呢,新女婿头一次上门,全身新才好。”

  改范儿心想:“到时候板客的银子还不上,只怕是闹翻天呢,上哪里瞅对象去呢。”

  李招娃接着说:“我把鞋样子铰好了,你和你小姐姐两个一个做帮子,一个纳底子,我好给做衣服撒!”

  改范儿看嫂子兴致勃勃的样子,想好的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就默默地看着嫂子。

  李招娃说完话,半天不见改范儿吭声,抬头一看,改范儿愣愣地发呆呢。

  “这娃娃今儿咋了?”李招娃想,“莫不是给她小哥哥说了媳妇,姊妹俩个担心我一辈子要守寡了,心里难过呢。”

  想自己来到这个家里十多年了,操持主事,总算有人疼呢,而且还是小姑子,心里热乎乎滴。

  看改范儿噜个脸,嘴唇上一层干痂,就停下手里的活计,用手摸着改范儿的脸蛋子,笑着问:“今儿个咋了?”

  李招娃一边说着,一边爱抚着,手指滑到改范儿的嘴唇上,心疼道:“看你嘴嘴干滴!”

  改范儿用舌头来回润了一下嘴唇,歪着脑袋,脸上掠过一丝微笑。

  “你小姐姐呢?”李招娃问。

  改范儿也不知爱儿去哪儿了,就说:“不知道么,出去浪门子去了。”

  “你小姐姐也有人提亲了呢!”李招娃就把她娘家嫂子黄氏如何说,要把爱儿给她娘家侄儿单汆儿做媳妇的事,展开来说了。又说那个单汆儿没个正经营生,整天耍个皮影子,也就是懒得做庄稼受苦,自个儿图个舒服罢了。

  因说:“耍皮影子无冬无夏滴,能挣几个籽儿,够吃呢还是够穿呢!自个儿的庄稼谁做?”

      李招娃知道,但凡这专门唱戏的和那些舞文弄墨的,自命清高,做大事情的人。不屑于经济营生,岂能吃苦耐劳。

      “我们爱儿还想过舒服日子呢!将来真的嫁过去了,家里的苦活儿,脏活儿谁干呢?山神做呢还是土神做呢,还是灶神爷做呢撒!”

  李招娃一连几个排比句,说的改范儿也湿笑滴。

  李招娃斩金截铁地说:“我没答应!”

  改范儿来是给嫂子说事情来的,倒听嫂子拉起家常来了,索性帮着理碎布粘鞋底子了。始终一声不吭,就听她嫂子叨叨呢。


  爱儿从夏儿那儿出来,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走到陔门滩里,只觉得春光明媚,海阔天空。

  有了这五十两银票在手里,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俗话说:拆了东墙补西墙。墙和墙可不一样。东墙里外是亲朋,西墙那头有豺狼。

  爱儿回到家里,到自己屋里打了一头,改范儿没在,就到嫂子屋里来了。

  李招娃正说在兴头呢,看见爱儿进来了,就笑着说:“说曹操呢,曹操就来了。”

  “说我啥呢?”爱儿随口问道。

  李招娃和改范儿俩人相视一笑,就不说话了。

  爱儿也没认真追究,反问改范儿:“你咋在这里呢?”

  李招娃听了,不以为然地瞟了她一眼,心里纳闷:“咋就不能在我这里呢?”

  改范儿抬起头来,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爱儿,就低头继续理碎步条条了。

  爱儿就知道改范儿没有给嫂子说把本推手里银子要回来的事。

  遂灵机一动,找个油头,又问改范儿:“我昨儿个描的花样子你放哪里了?快给我找出来。”

  改范儿心领神会,就和爱儿一起走了。

  回到自己屋子里,爱儿就把借到银子的事给改范儿说了。

  “还给嫂子说吗?”改范儿纠结道。

  “先不说了吧。”爱儿说,“小哥哥晚上回来了,让他明儿个赶紧把背板的银子还了,值当没有这回事儿。”

  “不给嫂子说,借夏儿的银子将来咋还呢?”

  “先把这个节骨眼错过去了再说。小哥哥闯的麻哒他自个儿担,娶了媳妇另立门户了给人还去。”

  “多早晚都要另立门户呢,先顺顺当当把媳妇娶了,别因为这事把说好的对象搞黄了。”爱儿补充道。


  一直到太阳落山了,本推还没有回来。

  快做好晚饭的时候,李招娃就让改范儿去赵安奎家喊本推回来吃饭,因说:“拾掇个庄耧就长蹲着去了。”

  李招娃也想把好消息早点告诉小叔子呢。

  改范儿来到赵安奎家,发现本推不在,因问:“我小哥哥呢?”

  赵安奎笑着说:“早晨来放下庄耧砍了两斧头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改范儿回家说了,李招娃也没有在意,心思:“饿了没地方吃饭就回来了。”

  吃过饭,收拾了锅碗,本推还是没有回来。

  爱儿姊妹就有些着急,不约而同地想道:“赶不定又去赌博了。”

  俩人悄悄来到本推屋里,打开钱匣子,两个通宝和一些麻钱子都在呢,才放心了。

  姊妹俩个就在自己屋子里等着本推回来呢。

  快到人定时分了,本推还是没有回来。姊妹俩就坐不住了。

  要在平时,本推或是串门子听书,或是掀牛九彻夜不归,大不了天亮就回来了。

  可是,今儿不同往日,本推乃是心里有事的人。

  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别说大事儿了,连个坎坷都没有遇到过,现如今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万一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如何是好!不敢再往下想了。

  姊妹俩个穿好外衣,到了院子里,她母亲已经领着孙子和孙女睡了,她嫂子屋里灯还亮着。

  俩人悄悄出了陔门。

  其实李招娃也在心里惦记着本推,这么晚了咋还不回来,既听到陔门上有动静,扭身从窗户纸上看了,是爱儿姊妹出去了,就知道是找本推去了。总感觉今儿个家里有些异样,爱儿姊妹俩个鬼鬼祟祟,有事情瞒着,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问。

  “大不了就是出去赌博去了,本推是个老实人,也没有多大胆儿,输赢也就一半吊子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李招娃这样一想,心下稍安。

  就在灯下裁衣服。这裁衣服是个精细活儿,一会儿比划,一会儿算计滴,不一会儿就聚精会神了,聊以驱散内心的恐慌。

  爱儿和改范儿先到本推经常串门子的几个人家里去找了。又来到赵安刚家,赵安刚正在说全本的《包爷三下阴》,上房里围一屋子人听呢。

  赵安刚家的看她姊妹俩大晚上来了,赶紧让到厢房里,爱儿因问:“我碎哥哥在吗?”

  赵安刚家的疑惑道:“今儿个咋没看见。”

  “嫂子你进去看看在吗撒!”爱儿笑着央告道。

  赵安刚家的到大房里看了,又问道:“有谁见本推了?”大家都说了没有。

  爱儿姊妹俩从赵安刚家出来,在陔门滩里站了一会儿。月亮已经过晌午了,寒光凛凛。三星业已偏到大后晌去了。天寒地冻的,这人到哪里去了呢撒?

  不祥之兆油然而生。俗话说:“三星晌午过年呢,三星后晌种田呢。”眼看就要播种春麦了,这家里的顶梁柱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是好。

  俩人犹豫了一会儿就回到家里,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敢再瞒着嫂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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