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

文/董永静

        在浅淡的文字中行走,总会不期而遇或美好让人心生感动的小品文,或绵柔其外,锋芒其内的散文,或犀利如剑,层层砍削生活色厉内荏的杂文,每一种心声的呈现,总在多多少少昭示着我们生活中可能的多元性及经历的复杂性。特别是在余华和刘庆邦的文字中,我看到了或者说,生活本来的样子,并且多少只是提炼和升华一部分,便成为令人惊悚的社会片段。

        其实这样的片段,在以前的信息流转中可以看到,比如卖血维生之人。小的时候,我家那条长长的巷子里,就有邻居把房子租给了卖血的人,那个人的样子以及对他的定格就模模糊糊、懵懵懂懂地闪在我的记忆中。而我看到的大多是他的背影,甚至我对卖血的概念都不甚了解,更枉谈卖血为何以及何为的问题,我知道卖血换钱这个词还是左邻右舍在巷子口闲坐聊天时漏进我耳朵里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些闲言絮语扔在遥远的记忆里。

        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我用半日一气读完,竟然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种感觉将一些生活中你听说过或接触过的事情,经过艺术的加工,经过作者独特感知能力的过滤,经过作者读解世界的认知让我产生了这种感觉,而在这种感觉中,我想到了是什么样的气质和个性基础,让余华的眼睛里有如此犀利和刁钻的解析;让余华对人之本性的触及,特别是复杂性及矛盾性有如斯精细入微的剖析。在看似平面的生活中让一个或几个典型的人物身上赋予了一类人共性的东西。每每在放下之后,依然隔着久远和朦胧的夜色徐徐向你走来,走来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这个人物形象不是戏曲舞台上平面化的人物,也非初期小说中的一些扁平化、主题先行或脸谱化的人物,而是现实的现代意义中真实立体可感,能与人产生共鸣的一个珍贵的典型。很多人批评余华文字的冷血、漠然以及令人不寒而栗的情节书写。其实,在多元化的世界中,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和理解世界的程度,本就有着千差万别的认知,何必用自身熟悉的方面去涵盖你所不熟悉的世界,用自身片面,甚至偏狭的观点妄图代表全面整体的辩证关系,并且非要强加一些额外的因素,一些额外的名头以显示“世界大同”。在我看来,丰富多彩的文学殿堂中,本就不该,更是不必。

        在观照世界的方式中,敏锐的嗅觉,投注的角度,涵盖的生活面,都代表了书写者不拘一格的研究性眼光,余华如此,刘庆邦亦然。挖煤的人在生活中也多有耳闻,煤炭工人的辛苦,黑煤窑发生瓦斯爆炸死伤之事也时有闪现,但是他在这些事情中又注入了一种可怕的“条子”即奔赴向死路上的一种底层人的“阴谋”,从一开始就是为着死人赔偿来挣钱养家的行当,这多少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但细想又不无道理。在贴近生活真实的写作中有着基于生活真实性的艺术加工,甚至在他的小说,可能真的引爆一种以此为业的行当。这种对现实产生的或大或小、或深或重的影响,不得不说是文字能起到的或可能起到的一种作用。

        正像《天下无贼》初播的时候,甚至有偷盗者从镜头中学着神偷的技巧,并且将关键处放慢播放速度,以窥堂奥。可想而知,艺术对生活起到的一些作用或当下的一些影响。作用自有意义与无意义之分,影响自有深重还是浅陋之别,但不可否认的是,在艺术创作与加工的过程中,这可谓一个作家的眼力和脑力所能辐射出的最闪耀的光芒,这种光芒在辐射开来的瞬间,必定能抚遍每一个细微的生命,并在这些细微的生命中映照出熠熠的运命之光。

      当我在不经意间被推进了另一个创作的世界中,我所能想到的和我所要呈现的就必定会区别于以往的期期艾艾,我所推出的人物也必然是带着一种普遍性和渗透力的形象,那么在深刻的体验生活之外,我需要更加深入骨髓和灵魂深处的探寻与解读。在我们博大精深的文学殿堂中,有多少大家贡献了这样的人物和这样的形象,而在这些经典的人物画廊中,我想,每个书写者都希望能不遗余力地要贡献出一个,真的,哪怕只是一个,也足以安慰这如许一波三折的创作经历,以及颠簸沉浮的书写过程了。

        其实,有的时候,不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而是我们希望向自己证明,特别是在一种死气沉沉、浮躁不安,一眼就能看到退而将休的工作和一种不思进取、不死不活的样态中,找到牵系灵魂和生命寄托的一根绳索。这根绳索,能引渡我们走过风雨人生。

        生活中的爱恨随心任情、生活中的旖旎时空翻转、生活中永远无法预知的此刻以及下一刻等等,都需要我们去记录去书写去开拓人生更为广阔的精神天地,在这方宏大的精神视域中,我们有理由相信,在自己的世界中,我们能到达任何地方,能实现一切无法实现的不可能。

        而这些,也都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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