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入了解

      周五，在每个学生心中都是诸多美好的开始，即将迎来的周末会让大家得到片刻喘息，暂时忘却困惑的物理、难缠的数学。可以随意睡懒觉；可以聚会；也可以去遛遛狗……能做很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书呆子”李蔓乐却似乎不敢这样想，在她心中所有的畅想都是妄想。可能只有高考结束的那一刻，她才能让焦虑的自己松口气。她的焦虑甚至夸张到，只要手中没有课本都是在虚度光阴，她就距离重点大学又远了一步。有时候她会神经质地因为自己看了一分钟的电视而惶恐，会不会正巧高考的时候，因为她这一分钟的开小差，而少做了一道题，而那道题正好被考到，她却不会，这种事情，细思极恐。课表上的课程，一节接着一节，陆续上完。同学们的激情越发高涨，最后一节自习课尤为纷乱。窗外的麻雀也开始凑热闹，好似在吵架拌嘴，很是激烈。蔓乐在想：是不是因为深秋的原因，食物难寻的它们在为了几粒粮食而争吵不休呢？云朵越堆越多，越积越厚，把原本湛蓝、绚烂的天空铺展、遮掩。天气预报报道周末将有一场秋雨降临在这座城市。蔓乐望着窗外，幻想着这场秋雨清洗这座小城镇的过程，尘土的剥落，畅快淋漓。但想到一场秋雨一场寒，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蔓乐飘渺在外的思绪终于从寒冷冰凉中收了回来，只是幻想而已，她却身当其境般感同身受着。她低垂着眼皮，落下手中的钢笔，笔尖触碰到纸张上，流畅的线条洋洋洒洒，犹如一滴墨水滴入到水里，墨蓝色迅速扩散，蔓延。很快，满满一篇周记跃然于纸上。放下笔，蔓乐捏捏自己的后脖根，扭动着细长的脖子，像天鹅颈般曲弯再拉伸，继而扫视一周，向右转头，蓦地察觉到右边那个位置，不知何时，李子吉换成了贺鹏。贺鹏正衩拉着腿，手肘拄着大腿面，桌面下，一双宽厚却又拥有着灵活手指的大手里横握着手机，大拇指以每分钟点击屏幕上百次的速度在操作着游戏，面部表情复杂多变。关于贺鹏这个人的一些事情，蔓乐几乎全部都是从王静书那里道听途说来的，真假难辨。蔓乐很愿意相信每个人，可很关键的是：王静书偶尔还会提到贺鹏在家里的情况，说过的话。可他们仅仅是初中同学，又不是什么隔壁邻里，蔓乐就算是再心思简单，也能听出此处的端倪。尽管如此，善良的蔓乐还是心甘情愿地充当着忠实的倾听者。每每王静书提起贺鹏都是眉飞色舞，时而也会表现出少有的羞涩神情。王静书提到过贺鹏的家室，从他爷爷那代人就开了矿厂，平日家里打交道的人也是三教九流，极为复杂。他年幼的时候就被他爸逼着学习跆拳道，还拜了师傅。原本酷爱街舞的他，不想接受武术之类的学习。可他爸发了话，何时打跆拳道能够战胜他爸，才有学习街舞的可能。可怜的是：至今他都未曾如愿以偿。只怪他爸在跆拳道上的造诣是圈内共识的无人能敌，即使是上了点年纪也是宝刀未老，不减当年。这样的家庭环境，使年少的贺鹏看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面露凶光。因此，班上很少有人敢主动和他交谈。此时，贺鹏眉头紧锁，拇指在按键上用力一按，右手臂顺势垂了下去，继而又利落地把手机往衣兜里一揣。下颚死死地压着桌面，他慵懒地抬起眼皮，额头轻微褶皱，目视前边同学的椅背，难得地眨眨眼，忽然头往右躺了下去，视线掠过李一，落在了蔓乐身上，嘴角勾起。蔓乐柔软、细嫩的手指握着笔，白净光滑的手背，向外露着。高挑的马尾黑亮浓密，和她雪白颀长的脖子映衬在一起，清秀乖巧。挺秀的鼻梁上却压着一副傻大的眼镜，眼镜腿螺丝处锈迹斑驳。她全神贯注于本子里的题目，拧着眉，许久都未见她抬一下眼皮。手中的圆珠笔被她的食指和拇指搓捻着来回打圈，须臾之间她脸颊鼓起，嘴角扬着。贺鹏顿时歪嘴一笑，像是盘旋在空中的老鹰觅到猎物一样，一种强烈的侵略感迅速迸出。李一侧过头，望着蔓乐难抵的愉悦，不忍心打断，却还是开了口“喂，历史课代表，大家的练习册呢？”蔓乐从沾沾自喜的“美梦”中苏醒过来，拍下脑门，“脑袋真健忘，这就去。”说着一溜烟，奔走出了教室。稍许时间，她抱回沉甸甸的练习册，用纤弱的身体轻倚着门，挪步进来。纤细的手臂捧着练习册，右手食指顶了顶宽大的眼镜，她仔细盯着上边的名字并留意着同学对应的位置。“丁……漫”她轻声读着册子上的名字，随即灵巧的双眸仔细地在教室里来回扫视着。正在此时，一双健硕的大手直接将所有册子从她的臂弯里拿走，是贺鹏。贺鹏扫了一眼练习册，一声不响，丝毫不犹豫地朝着丁漫的位置疾步走去。蔓乐迟疑着，手臂轻缓地落下。片刻，才回过神来，看着贺鹏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不知所措。大家纷纷抬头望了望贺鹏，又看了看蔓乐。蔓乐神色匆忙，慢步到座位旁，眼睛仍旧望着贺鹏的身影，她才认真打量起这个体委来，最明显的就是他宽厚的臂膀，校服都难以遮掩的三角肌。蔓乐缓缓坐下“怎么这么好，帮我发作业。”李一看着蔓乐的举止，不免忧心起来“男生对你好，未必是好事。”说着，指着蔓乐作业上的解题，“这道题可以有更简练的解法。”蔓乐托着下巴，微皱着眉“那……李一，你现在帮我，对我好，也不是好事么？”李一右手轻触着额头，挑了下眉，“我，不一样。”蔓乐斜睨着他“你不一样？”李一慌乱着避开了她的眼神。指了指本子上的题目“就凭这道题我有更简单的解法，这……这就不一样。”“怎样更简单的解法？”李一拉了下椅角，执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圈圈点点。蔓乐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李一继续指点着“预习或是听课的时候把书上的例题学透彻，往深了想一想，做其他题就更有思路了。”蔓乐崇拜的眼神望着李一，抱着拳头，很虔诚。“你干嘛？”李一惊异地看着蔓乐“我要顶礼膜拜你这个高材生！”李一浅笑着扣紧笔盖。蔓乐瞥见到了刚回到座位旁的贺鹏，拘谨地浅笑着：“谢谢你啊，体委。”贺鹏把李一的册子随意扔在了李一的桌角，又把蔓乐的册子递了过去“叫我名字就行。”蔓乐侧身接过册子。前桌的孟慧慧回过身，眯起眼睛笑“蔓乐，今天大家无聊，在传一本书看，我看到这页了。”孟慧慧小心翼翼地把书递给蔓乐，手指夹在书页里，示意着要从这一页开始看。蔓乐好奇地接过慧慧手里的书。一旁的李一撇嘴一笑，默不作声。这是本鬼故事书，字里行间都在描述着恐怖的氛围，书页纸张上时不时地还印着血点。蔓乐寻思着这么变态的书究竟始于何人。末尾一行“他的一只黑色大手伸了过来，眼睛里布满血丝，青面獠牙，狡黠地笑着，满教室都是回声……”蔓乐咬唇拧眉，手指拨动了一页，只见一整页都是个血盆大口的鬼脸，自己的手指恰巧按在魔鬼那挂着血丝的牙齿上，蔓乐一机灵，似乎那魔鬼真的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啊！”书随着尖叫声直接甩了上去，碰撞到天花板，咚的一声，厚厚的一本书直接跌落下去，摔在了教室后面的空地上。她双眼紧闭，双手蜷缩在嘴旁，满眼泪光。大家纷纷投来了同情的眼神，却也不忘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李一神速地侧过身来，一副保护的架势“没事吧？”贺鹏则闭着嘴巴，哼哼两声，难掩地扑哧笑出了声。孟慧慧捂着嘴巴，咯咯笑。周围还有人笑出了猪叫声。高一年级八班本周五的尾声结束在这欢乐之中……除了蔓乐，每个人都笑脸盈盈……

      周末的清晨，蔓乐在房间大声朗读着英语，单词灵活地在书面上跳跃着，陆续一跃而起，顷刻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一阵悦耳的丁零声，使她从英语的辞海里浮游上来，她不舍地继续目视书本，娇柔的小手摸到笔记本上的手机，熟练地解锁。一条未接来电？以134开头，不知是谁震了她一下，她把英语读物反扣在书桌上。点开微信，微信通讯录小人儿的图标上顶着一个红圆圈。她中指点开通讯录，新的朋友显示有一个好友申请。网名：绝步，没有任何留言。蔓乐藐视着这名字，看起来怎么就那么不顺眼呢？显然这网名没有给蔓乐一点好感，反而还有点生厌“不通过！”关屏，继而又将手机放置到笔记本上，房间里又充满了调皮的单词，活灵活现，随着室外哗哗的雨声，偶尔的雷鸣声冲撞着四壁……

        “蔓乐！”，客厅里，蔓乐妈妈唤她出房间。“妈！”“新眼镜取回来了，你看看。”蔓乐妈妈把新眼镜递了过去，新眼镜依旧是黑边，不同的是：边框上宽下窄，轻便了许多，看上去多了几分斯文、秀气。蔓乐接过眼镜，迫不及待地换下鼻梁上的旧眼镜。“这次，爸爸帮你选的进口镜片，看看怎么样？”蔓乐很是满意地跑到衣镜前“真好看！”蔓乐妈妈微笑着，提起手里的一大袋蔬果，去厨房准备晚餐了。蔓乐轻叹着“总算能看得清楚了。再也不用眯着眼，盯着黑板了。”眼前的一切仿佛像是被水洗了一样，透过眼镜片她感受到了清新。她望着窗外清晨时还张狂，如今却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每一滴都很鲜活。

      阴郁的天气像是欲哭无泪的孩子，在周末的大雨瓢泼中得到释放。周一，天将破晓，麻雀们就扎堆在一起沸沸扬扬了。王静书和蔓乐早早地来到学校。蔓乐擦拭好桌椅，怀抱着书包，抽出书本。渐渐的，班里声音越发嘈杂。距离上早自习还有十五分，李子吉从后门拍着篮球进入到教室。“啊切！哎，李子吉，你好烦，在班里打什么篮球啊？尘土都起来了！”他的同桌抱怨着，李子吉抓抓圆寸头傻笑着，还未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见到蔓乐就心花怒放地打招呼“蔓乐！”“哎，阿吉！”后门又冒出一个大个头儿，三步两步走了过来，“早！”蔓乐侧过头，“早！”同时她翻出衣袋里的手机，趴过来，腼腆地悄声细语道“李一，加下微信呀！”李一漫不经心地问，“干嘛？”这次换做蔓乐一脸嫌弃“什么干嘛？别说你自己还在用飞信呢？”李一捏起抹布，认真地擦着桌面。“加微信做什么？”蔓乐又好气又好笑“作为同桌不该加下微信么？我和静书、慧慧、阿吉、大南、晓川、陈露他们早就加过了，大家都是同班嘛！”这番话听到耳朵里，李一心里莫名得不舒服，暗自不满：加了这么多人才想起我。他回了回神儿，掏出宽大的手机，点开微信，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蔓乐睁大眼睛凝视着“李一，你手机好大的屏幕啊！什么牌子的？”李一瞪了一眼“加不加？”蔓乐把手机凑了过去，啾的一声，扫了二维码。李一的网名浮现在手机屏幕上，蔓乐噗嗤笑了。李一看到蔓乐的网名，轻哼着“慢了？还嫌自己不够慢？”蔓乐抑扬顿挫地争辩道：“这是一种境界，你不懂！”蔓乐眯着眼“你这，一回眸。我实在想不出一个男的，叫这种网名……我真的是第一时间想起了林黛玉。”但是蔓乐很快收住了情绪，慷慨激昂地挺起胸膛“我就不喜欢回头，我喜欢勇——往——直——前。”李一听了这句话有种莫名的伤感，他眼前突然出现了未来的场景。十年后，蔓乐走在前边，前方有更多美好的事物吸引着她，李一连她的一根手指还没有抓到，她就已经奔离，就连远处仅存的剪影也消失殆尽，她也不曾回头。李一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宁的心绪，蔓乐不经意的话语总是会触碰到他最敏感的心脏。或许妈妈说的没错，女人是柔弱的，给人的伤害却是最致命的，那些情丝总能将人缠绕窒息，直到坠入情网，不可自拔，痛苦难耐！小时候妈妈每每说起这样的话，李一便会把女人和蜘蛛精等同起来。童年时起，女人就是他的阴影。蔓乐的好奇心又使她来了兴致“李一，你名字有什么含义么？”李一规矩地落座下来，“我爸是个做事高效的人，希望考试的时候，别人还在写名字，我已经早早写完名字在答题了。”蔓乐失声大笑，眼眯着像一轮弯月，一对卧蚕在眼下凸起，孩子般的笑声惹来前边同学地回望。“你爸真厉害！”。李一竟然凑过来，认真地看着蔓乐，满脸温柔，“你呢？肯定是家里看你生出得这么美好，才取了这么可爱的名字吧？”蔓乐不以为然，摇摇头“什么呀，因为我属兔子，我妈说不能没有草，所以找了带草字头的字，兔子看到草当然会乐滋滋的了。”说着一脸委屈。逗得李一低头笑而不语。眼前这个女孩子越发得可爱了。爽朗不隐晦，单纯不复杂。他甚至还一度地羡慕着她这样地过活。这一刻他解读到了传说中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