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渚歌声后荡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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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子弯弯欲上时，歌声鹤野起参差。村童赌胜闲分队，唱罢杨枝又竹枝。”吟读清代里人汝璞《黎川棹歌十首》之第九首，眼前油然浮现一幅月照清波、村歌悠扬的美妙图景。诗歌中的“鹤野”即古黎川八景之一“鹤渚渔歌”所在地鹤脚扇。滋养一方胜景的母亲湖，就是“鹤渚”北边的后场荡。

        据徐达源《黎里志》卷二《山水》记载，承太湖来水，黎镇西水道“杨家荡北流为禊袴湖，为蜘蛛潭，为后场荡、潘家漾”。可知，后场荡居古镇东北侧，位镇北水系之要冲，远古与镇东大平荡、揽桥荡相汇，水域广阔，波涛浩瀚。即便后经大平荡围垦，上世纪八十年代，水利部门实测，后场荡面积仍有431亩之广，底高程为0.3米。得造物主的特别眷顾，由于太浦河的贯通，后场荡畔，“风景这边独好”。碧波荡漾的水面，春，青茭照水，鲤鲫跳波；夏，碧莲接天，红荷映日；秋，芦荻飘絮，雁群北飞；冬，雪覆村树，银装素裹：四时美景，异彩纷呈。

        后场荡涌动着现代元素与历史积淀的融汇之水。放眼荡北，沪青平公路蜿蜒依偎，浦北开发区向外部世界打开了古镇改革开放的窗口。如果说古镇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睡莲，后场荡就是供睡莲滋长发育的一汪碧潭；如果说古镇是一位待字闺中的佳丽，后场荡、太浦河水路就是把佳丽揽在怀中的母亲白皙的臂弯。荡南如臂腕垂挂着银链般的一带后底河水，直抵镇东太平桥头九成湾，与三里市河会合。荡与河交汇处，东南部是一块形状像把扇子的滩涂地，黎乡先民在肥沃的滩地上世代耕作，筑圩建村，村东面是一个巨大的芦苇荡，经常栖息着一群群白鹤，里人爱鹤，认为鹤群栖息是祥瑞，就把村庄取名为鹤脚扇。

        黎川八景之一“鹤渚渔歌”是后场荡湾自古以来的靓丽名片。清晨，朝阳初升，波畴跃金，随着渔网的铺洒起落，浪花卷起阵阵歌声。“渔郎驾舟捕鱼早，网得银鳞铺满舱。叫声鹤渚小阿妹，来春娶你入洞房。”鹤脚扇圩岸水埠，村姑捣衣正酣，内中一娇俏小妞，直腰舒喉应和：“手起杵落望后荡，女子浣衣心思郎……”两情契合，心心相印，鹤野的歌声传递着浓郁的情爱，淳厚质朴的风情在后荡畔地久天长地演绎。

        歌声浸淫醇甜，歌声也透着丝丝苦涩。相传南宋末年，后荡畔鹤脚扇村西有一孩子刘阿大，自幼父母双亡，茕茕栖身一破旧茅屋，苦挨光阴。同村倒有一户亲戚，村中富户杨发财和田彩花夫妇，是小阿大的母舅家。在众村民“阿大真可怜”的同情声中，素来吝啬的发财舅挂不住脸面，就征得妻子同意，让阿大到自家过日子。名义上舅舅收留外甥，其实，杨家赚了个廉价劳力。每天晨起，挑水、做饭、喂牲畜，阿大什么都做遍，然后扒拉半碗照得人影的稀粥，怀揣个鸡蛋大的粞粏饼，就牵着舅家的大水牛，出门漫圩岸地放牛去了。晌午，阿大把牛绳系着树干，然后掬捧后荡水，一口嫩芦半口饼地将就着所谓的中饭；傍晚，阿大放牛返归，还有忙不完的活计，糠菜充餐后，夜里睡的是牛棚，铺些稻草，夏令草席冬烂絮，破袄作被地当床。有时半夜饥饿难熬，偷食供桌上敬佛的供品，一旦被“好善”的舅母发现，常拳脚交加，詈骂责打，以劳代罚。

        黄连般的日子也得熬。晨牧晚归，没有悠扬的牧笛乐音，只有小阿大悲凄的歌谣飘荡在鹤脚扇、水草滩，“正月东家哦闹元宵，放牛孩子么肚饿嗷；二月富娃哦吃糖糕，穷人儿郎么把水挑；三月小姐哦踏春游，长工苦妞么挖野茭……”苦难与屈辱造就了刘阿大不屈的性格，处事也多了许多机智。一年春荒，阿大与同村几个“小放牛”，抓住吝啬舅舅与凶悍舅母都不敢触怒神佛的软肋，使了狠招，让他们吃了个哑巴亏。一天早上，把舅舅家的牛牵出去宰杀，野火煮吃小半，剩下精膘腿肉部分小伙伴们拿回家，部分分头送给村上孤老。只留下牛头、牛尾，插在圩岸的两边。阿大拖着赶牛绳耷拉脑袋回家，舅舅追问牛的下落，阿大答：“牛被土地神赶进圩岸出不来了。”舅舅气急败坏奔到后场荡边，看到圩岸两坡，牛首朝北，牛尾挂南，被“土地爷”困住的大水牛似欲挣脱束缚向荡心冲去。一个胆大的孩子躲在阿大身后“哞哞”学牛叫唤，另有孩子“伺候”在侧，待舅舅牵按牛头，就偷偷拨弄得牛尾甩动，舅舅拉扯牛尾，就扳得牛头乱晃，阿大则连声劝慰：“土地神不可得罪，就让大水牛在仙界效力吧！”杨发财心里不情愿，可实在没胆量违逆土地神的旨意，只得诺诺称可，回家后跟老婆如此这般一说，悍妇尽管肉痛，亦无可奈何。一场土地爷“借”牛的风波被小阿大机巧地平息了。此后，每天日出之前，早起的农人站在鹤脚扇圩堤上，会望到一头大水牛在后场荡中心水面悠然地徜徉游弋，趁着哗哗潺潺的水流声，耳际还会传来“哞哞哞”的牛唤声，继而，浑厚苍凉的歌谣声在湖荡上空闷雷般响起，“土地爷，显神明。分善恶，鉴世情。好阿大，助我成。解役劳，游后荡。戒富人，须有仁。莫刁横，积缘尘。刘儿郎，谢尔恩。报天庭，德运恒。”

        时来运转，刘阿大果然有好收成。 鹤脚扇“十个姑娘九个俏”，后场荡盛产鱼虾，水产品营养丰富，滋育姑娘长得细皮白肉，特别水灵。成年后的阿大靠勤劳置了些田产，娶了村东一位心灵手巧善良美丽的姑娘，男耕女织，生儿育女，乐享天伦。

        斗转星移，后场荡迈入新时代。太浦河借道，荡面成为苏沪航路经行处，机船代替了舟帆；浦北工业区现代化工厂星罗棋布，白昼，织机欢唱和谐的生产变奏曲，入夜，厂区七彩霓虹与月色星光交辉，后荡倒影赛过天上宫阙；荡南鸟语花香的黎里公园，是人们健身愉性、亲密接触大自然的好去处；与公园毗邻而居的新时代住宅小区，整日洋溢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而史碑上的刻痕难以泯灭，后场荡的水菱还是那么红，鲚鱼还是那么多；荡畔，白蜜还是那么甜，马兰头还是那么嫩，歌谣还是那么动听。“正月半，猜灯谜；二月二，撑腰糕；三月三，野菜开花结牡丹；四月四，桃梅李果青又青；五月五，买条黄鱼过端午……”“正月十三日，乡人就田中立长竿，用稿筿夹爆竹缚其上，”“少年好事者，往往买雪炮，远远射之，谓之打田财。间有打着烧去者，则田家再缚如初。自黄昏起，至夜半，或竟夜，乃举火焚之，谓之烧田财。盖即照田蚕之讹也。”（清•徐达源《黎里志•卷之四•风俗》）原汁原味的民谣糅合着原汁原味的民俗，在岁月长河中酝酿、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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