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年味

      俗话说得好,年好过,月难过。当年的脚步慢慢走到你跟前时,忽然发现年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样子,新鲜感全无,好像一位褪了色的老朋友,平淡得像杯子里的开水,淡然无味儿。

      三十年前,我遵从父训,除夕之日,除了贴对联,我还要帮忙准备团圆饭,拿东西、说话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出岔子,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要把没有说有,吃饭更不能说吃完了,要剩一点,寓意年年有余。

      上午贴完对联,敬完土地和祖人,除了捡炮,我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那就是帮母亲打下手,准备年夜饭。那个时候,我会帮忙的就是熬糖肉、点天灯、卷炮,抓果子盘。

      母亲把没有腌制的二道藤猪肉,切成小块,像萝卜丁,洗净后小心的放到搪瓷缸子里,加上白糖,添满水,端到火炉坑旁,叫我看着烧开煮熟,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我尽量把明火拿远点儿,火炭儿拿近点儿,围在缸子周围,我拿着火钳,把火炭儿一个一个夹到搪瓷缸子周围,像垒墙似的越抹越高,缸子里的肉冒着热气,顶的缸子盖一上一下,发出悦耳的旋律,溢出的汤见到火发出滋滋作响的声音,还冒着烟。偶尔趁父母不注意,还用筷子夹一块糖肉放到嘴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天渐渐黑了,父亲喊我帮忙,搬小桌,摆果子盘,我知道要点天灯了,这也是父亲最看重的事。三天前,父亲拿出老黄历,查好日期,找准方位,选好位置后就找出钢钳子八磅锤掏土勺等,在地上挖坑,准备栽杆子。坑要挖三尺三寸三,尺子量的,少一点都不行,父亲拿着钢钳子,在地上攥一下,我就趴在地上用掏土勺子把土挖出来,口不能太大,大约碗口粗。坑挖好了,父亲就把他在远方亲戚处砍得竹竿扛来,那是一个高三丈三尺三的竹杆子,杆子的一头绑着松树枝子,做成三角形状,延伸的部分挂着一个穿着绳的定滑轮。我和母亲压住竹竿子的大头,稳稳地对准刚刚挖好的坑口,用板子抵住,父亲吃力地把竹竿得另一头撑起来,栽到挖好的坑里,等竹竿与地面成90度夹角时,父亲扶住竹竿,叫我和母亲把准备好的石头卡在竹竿的周围,然后用八磅锤敲打牢固为止。父亲这时还要在天灯杆子上贴上对联,固定一个放香炉的地方。听父亲说,点天灯是为了为一家人祈福,要一直点到正月十六早上,期间白天灭,天黑点,香是不能断的,我年幼,照做就是,也不敢问为什么。开始的点的天灯是棉花做灯芯,菜油做燃料,后来有电了,直接拉电线接灯泡,简单的多,但父亲说那样不虔诚,大神不归位之类的话,我也只是扬个脸听,不知是真是假。天灯是父亲的手工制作,用竹条做成,里外两个,绳子固定的六棱型,也叫绣球灯,外面用红布或者红绸子包裹,点天灯时,类似于升国旗时的样子,拉着绳子,把天灯冉冉升起,夜幕降临时,天空中就出现一个红红的小太阳,远远的就能看到。站在大路上,都知道哪家在点天灯。父母常说,头顶三尺有神灵,你所做一切众神都会看到。

      点完天灯,就该卷炮了。父亲爱热闹,也喜欢放炮,每次赶集回来,父亲都要买一纸箱子炮。卷炮通常卷最大的炮,也是为出天行准备的。母亲和父亲小心翼翼地从房后面把卷炮用的竹竿抬出来,一头担在邦柜上,一头担在门槛上,我负责把筛子大一饼炮从纸箱子里抱出来,小心地放在地上,找出有引线的一头然后倒着把炮一圈一圈缠在竹竿上,青色的竹竿瞬间就变得红红的,另一头固定在竹竿的顶部,卷炮还有讲究,卷得太密,容易掐引;卷得太稀,竹竿子长度不够,有大坠子炮的地方还要用绳子绑住,害怕威力大,造成熄火。父亲说放炮不能熄火,那样不吉利,来年不顺利。还说炮越响越好,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我半信半疑,帮父亲把卷好的炮靠墙摆放,有时还悄悄的拔一个有引的大坠子炮藏在口袋里!

      卷完炮就要抓果子盘,我最喜欢干这个事,因为肚子饿了还可以先尝为快。我把洗好的盘子擦干净,在邦柜里找赶集时买的果子,通常要抓七个盘,预示着七子团圆。抓好的果子盘按要求摆在桌子上,要遵从上席下席,不能乱。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盼望的年夜饭开席了,母亲把准备好的凉菜热菜端到桌子上,父亲把热好的可乐倒满杯,我们一家四口分别坐四个方向,共同举杯,预示着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吃菜前,父亲把

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到母亲、弟弟和我的手上,边递边说一些吉利的话。等到吃米饭时,母亲总是害怕我们吃不饱,满满一碗,堆得像小山似的。我准备折回锅里,母亲总是笑呵呵地说,有吃有剩,年年有余。我和弟弟也不说什么,吃几口,便放下碗筷。屋外面的老表们已经喊起了“灯笼炮亮亮”好几遍了,我和弟弟的心早已飞出去了,正准备拿着自己的灯笼院前院后的转呢!

      年虽年年过,味却不常有。但愿过完年后,月也如年一样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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