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事实的审判就像一把利刃,会把你的内心一层层剥开,让真实显露,让黑暗见光。
摘自:《复活》|美丽的邂逅,灵魂的堕落,漫长的审判,隐埋的痛苦
02
涅赫留多夫心里正在进行着一种痛苦的运动。
他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巧遇,很快会过去的,不会破坏他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房子里闯了祸的小狗,主人揪住它的后脖颈,把它的鼻子按在它闯祸的地方,小狗就尖叫着,挣扎着往后退,退得离开那个地方越远越好,并且忘掉它。可是无情的主人却不肯放过它。涅赫留多夫也是这样,他已经感到了他以前干的那件坏事的全部丑恶,也感到了主人那只强有力的手,但他还是没有明白他所干的那件事的严重性,也不承认有那个支配他命运的主人。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他眼前的这件事就是他造成的。但是那只无情的无形的手已揪住了他,而且他也预感到摆脱不了,可他还是要硬充好汉,按照已经养成的习惯,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摆弄着夹鼻眼镜,若无其事的地坐在头一排的第二把椅子上。
不承认,不愿意相信,不代表不存在,不代表可以欺骗得了自己的内心,内心的波澜和痛楚,唯有看似波澜不惊的面容掩饰下的自己清楚、明白,并且深深的感受着、经历着。
涅赫留多夫内心里的“小涅赫留多夫”这只闯了祸的小狗正在经历着挣扎,面对着真实,面对着光。
注:“小涅赫留多夫”,心理学上叫内在小孩,它是真实存在于我们内心的实体,我们内心深处的感受就是它的真实表达。
其实,在心灵深处他已经感到了不但是这一行为,而且他的整个无聊的、淫荡的、残酷的和洋洋自得的生活都是十分残忍、卑鄙、下流的。在整个这一时期,这整个十二年中,有一块可怕的帷幕一直奇怪地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他你看不见他那次罪行,也看不见那次罪行以后的整个生活,而现在这块帷幕开始抖动了,他已经部分地看到了帷幕后面的东西。
一个人的生活是全面的,ta的生命状态,决定了ta的生活状态。一件事的发生,往往会伴随着其他类似的事的发生,涅赫留多夫内心深处的内在小孩已经把涅赫留多夫最真实的状态和感受传递给了涅赫留多夫,这块可怕的、遮挡住他眼睛的帷幕开始抖动了,帷幕背后的东西就要见光,涅赫留多夫也将迎来内心的审判,面对事实的残酷,不同的是,这一回不再是做陪审员审判别人。
03
马斯洛娃经历了漫长的庭审,本以为可以无罪释放的她迎来了当头一棒。
而这一切仅仅因为陪审团疏忽大意忘了加上一句:“她有罪,但没有杀人意图。”,庭长赶着去和情人约会,法官受迫于舆论的压力,害怕担事,所以也没有行使“发现裁决不合理,可以取消陪审员的决定”的权利,只是按部就班的行使了审判的义务。
有一套完整的法制体系,而被授权审判的法官和陪审团却已经腐朽不堪,让法律形同虚设,法律的权威成为了行使权利者的工具,无辜的人遭受迫害却无处申冤。
马斯洛娃带着苦笑,踏上了回监狱的路,就是她出来的地方,她本以为出来后可以就此见着阳光,感受春回大地的生机,享受春风拂面的暖意。
04
涅赫留多夫内心的波涛依旧汹涌着。
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这中间的区别实在太大。这个区别,比起教堂里的卡秋莎和那个陪商人酗酒而今天上午受审的妓女之间的区别来,即使不是更大,至少也是同样的。当时他朝气蓬勃、自由自在、前程无量,如今他却陷入愚蠢、空虚、平庸、渺小的生活的罗网,而且在里面他已看不见任何出路,多半也不想逃出这个网罗了。
他回想起,他当年曾以自己的直爽而自豪,信誓旦旦地要永远说实话,而且也真的做到了说实话,而如今他却完全陷入了虚伪里,陷入了最可怕的虚伪里,而周围的所有人却把这种虚伪认作真理。在这样的虚伪里没有出路,至少他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出路。他深深地陷在里面,已不能自拔,甚至倒觉得很自在了。
曾经的正直和豪情,在社会的大染缸里,在要和别人一样的洪流里,在虚伪里,堕落得荡然无存。
涅赫留多夫身在一个充满虚伪的世界,没有人去关心真理,反而在虚伪里自由自在、洋洋自得、潇洒如意。
可是脸上去写着茫然和麻木,眼神里满是空洞、黑暗无光。
所有的心中都住着魔鬼,并不断被侵蚀着,不住的坠向无底的深渊。
在这样的生活里待久了,习惯了这个舒适圈,甚至已经忘了曾经充满热情、充满力量、充满好奇的自己,也不再想去挣扎,在堕落中认命。
曾经那个向往美好的自己,成为心中每每想到带给自己一抹苦笑,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想的开关,或许也会有一些人生的感叹,在每人听到的地方发出,又随风飘散。
05
我可以欺骗他们,但可欺骗不了自己。
这么内心多么伟大的觉醒,一句无法欺骗自己,带给自己的勇气将会无法想象。
这就像一个开关,以前是关上的,像帷幕一样遮住了真实,现在这块帷幕动了,一切都出来了,自己承认与否,都要面对。
说来也奇怪,承认了自己的卑劣,虽然有点儿难受,同时却也感到快慰。
真实是最有力量的。虚假往往带来隐藏,而一个慌或许需要一百个慌来圆,甚至都还会有破绽,因为本就是谎言。
而坦然的承认,内心肯定会有挣扎和痛苦,可是这痛苦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成长的花开的声音。
涅赫留多夫生平不止一次地进行过所谓的“灵魂净化”。他所说的灵魂净化是指这样一种精神状态,即常常在过了一大段时间后,突然感到内心生活的节拍减慢了,有时甚至停滞了,于是就着手清除一下他灵魂堆积着的垃圾,因为这些垃圾使其精神生活停滞的原因。
我们的生命在不断的成长,就像身体的成长需要食物、营养、阳光一样,灵魂的成长也需要充电,需要正能量,需要给自己洗洗脑,清除一下污垢,打扫一下垃圾,让精神空间更加敞亮,充满新鲜的、干净的空气。
长时间的待在无所事事的状态里,会消磨一个人的意志,让人萎靡不振,甚至无可救药。
现在常常听到“洗脑”这个词是和“传销”联系在一起,其实脑袋脏了,洗洗没什么不好,但如果自己不努力,相信天上掉馅饼,最后掉在陷阱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和鼓动,那就很可悲。
我认为判断一件事情正确与否,不是看别人的议论,而是需要自己去了解和认识,这了解也包括别人的评论和建议,这些建议或者所谓的人生经验需要重视,同时也需要证伪。
其实最重要的是,经过了解后,自己所做的一切,内心是否真的平安喜乐,因为我们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从那时到现在,他已经有很长时期没有净化自己的灵魂了,所以他的灵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肮脏,他良心上的要求同他所过的生活也从来没有这么不协调。当他发现了这个距离时,不禁大吃一惊。
一个人长期在灯红酒绿、荒淫无度的生活里,只会离良心上的要求越来越远,让自己越来越痛苦,知道有一天麻木,承认这就是现实,别跟我谈什么理想,那些都是虚的,告诉我怎样来钱快才是实在的。
可是在还没有认命前迎来精神的觉醒,便还有机会。
这个距离也可以缩小,在还没有那么多羁绊的时候,做一个不后悔的选择,免得后悔的时候,回头却看到无可奈何,摇摇头,不再挣扎。
这个距离是那么大,积垢是那么深,以致他一时感到心灰意冷,好像不可能自己净化了。“须知,你已经尝试过自我完善,想变得好一些,却毫无结果。”他从心底里听到了魔鬼的声音,“又何必再试一次呢?又不光是你一个人这样,大家都这样嘛,生活本身就是这样嘛。”
这个声音来自自己的内心,每每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我们就会孤独的面对这些声音,尤其自己陷在痛苦中想要挣扎的时候,尤为强烈。
曾经的努力没有能坚持下来,曾经的努力没有结果,成为今天想要继续努力的拦路虎,成为真实的魔鬼的声音。
可是须知,这是谎言,这是自我否定,一切皆有可能,心中指引的、自己向往的方向,需要勇气和魄力去追寻。
他站着,像孩提时那样,双手放在胸前,向上抬眼睛,对上帝说:
“主啊,帮帮我,教教我吧,到我心里来把我身上的一切污垢清除掉吧!”
他祈祷,请求上帝帮忙,到他心里去,净化他的灵魂。事实上,他的请求已经如愿以偿。活在他心里的上帝已经在他的意识中觉醒了。他感觉到了上帝的存在,因此他不仅感到了自由、朝气和生的乐趣,而且感受到了善的全部威力。他现在觉得,凡事人能够做的一切最美好的事情,他都能够做到。
或许我们都需要这样一位上帝,需要他住在我们的心里,帮助我们,给我们力量。
不管怎样,希望自己心中所坚守的不要轻易放弃,做最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