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一朋友的故事,如今这家伙富得流油儿,早就跟我不是一个阶级的人了。
我这朋友小名叫大胖,小时候他爷爷家就住在北京日坛附近,他的童年基本就是在爷爷家度过的。
大胖上小学二年级那个暑假,由于期末考试超水平发挥,取得了他平时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优异成绩,他爸给他买了一大箱《机器猫》漫画书作为奖励。
有了这箱子宝贝,大胖在他爷爷家的小区里可算是站稳脚跟拉起了队伍。每天身边都啸聚着一群低头哈腰的小“马仔”,不为别的,就想蹭书看。
有一天大伙儿正跟院里的大杨树底下看书呢,大胖不经意间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个跟他同龄的小男孩,正怔怔地看着他们手里的漫画书,眼神中的期待与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大胖认识他,由于长得瘦弱又兼性格内向,这个孩子基本上被全小区熊孩子孤立了,随便谁都可以埋汰欺负他,可就是没一个人乐意跟他玩儿。
这倒霉孩子姓梅,由于当时正在换牙,前头两颗大门牙都脱落了,所以院儿里的小孩儿都叫他梅牙(没牙)。
大胖远远地冲他招手,意思叫他过来一块儿看,梅牙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是走了什么大运。这时候另外一个小孩说话了:“不同意!我们才不跟跟梅牙玩呢!”
当时的大胖非常资本主义:“老子买的书,我想叫谁看就叫谁看!”
然后这两个小孩就动起手来了。当然那个正常体型孩子的打不过颇有战斗力又财大气粗胖子,很快就哭着跑开了。
梅牙受宠若惊,做梦似的看完书还舍不得走,一直跟着大胖到他们家楼下。其实梅牙家经济条件也不错,各种玩具和图书应有尽有。他也曾试图用这些东西笼络别的小孩跟他玩,可都没成功。
所以这次梅牙打从心眼儿里觉得感动,他深情地对大胖说:要是他们哪天也不跟你玩了,我就跟你玩,我永远陪你玩儿!”
大胖满脸的不在乎:“敢不跟我玩儿?我揍他们去!”
事实证明大胖的办法是对的,结果不但没有人离开大胖,反而因为他胖有话语权,梅牙也进入这个群体了。当然他还是比较边缘化的,所以只敢跟在大胖身边。
比如他们去玩“80后”小时候都爱打的那种大型街机,他就拿着“蹦儿”在大胖边上站着,哪怕别的机子空着他也不敢过去。
就这样过了两年,大胖爷爷家搬到海淀北大附近去了。他和梅牙也就断了联系。小学四年级左右的小孩,很快也就谈忘了。
大四那年,大胖的女友和他分手了,原因就是嫌他穷,没本事赚。大胖知耻而后生勇,决定赚笔大钱。
可他一学生哪那么容易赚大钱呢?大胖听说炒股赚钱容易,于是就去开了个户。开完户大胖却迟迟没有出手,因为他对股票一窍不通啊。
有天晚上睡觉,刚闭上眼,大胖就看到梅牙进来了,还是小孩儿的样子。大胖很高兴,好朋友嘛。上去一把抱住梅牙,在他后背上拍了好几拍。
梅牙跟着大胖进屋,叫大胖用衣服兜着。大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只见梅牙从口袋里倒出好多游戏“蹦儿”,大胖高兴坏了,心说这够我玩儿一个月的。一笑,就醒了。
因为梦见梅牙,大胖想起他爷爷来了。别看老爷子年纪大了可脑子特清楚,分析什么事儿还是很厉害的。
大胖决定听听爷爷的意见。到了那儿一说,大胖爷爷马上告诉他,必须买坚决买。可买哪个好呢?大胖把几只股票和爷爷简单一说,爷爷看似随意地指定了一个:就买这个。
就在这时大胖的电话响了,一看是前女友打来的,大胖赶紧告辞出来。等见了面才知道,女友是要把大胖送给她的礼物都还给他,给大胖郁闷得在宿舍躺了三天。
到第三天的时候,他正浑浑噩噩的躺着呢,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居然是他爷爷。老头给他带来80多万,叫他都拿去去买股票。大胖简直震惊了,心想连老人家都有这份雄心何况自己呢,买!
买完没多久,就跌了15%。大胖不敢看了,除了爷爷给他的,还有父母给他呢,还有他自己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什么伍的,合起来得有一百多万呢。
熬了两个多月,大胖那时候已经上班了。有一天听见同事说股市大好,晚上回到家他试着打开账号一看,嘿!好家伙!不但不赔而且还赚了点儿,大胖心想我赶紧卖吧!
当天卖是来不及了,大胖决定等第二天一早卖。这天晚上他又梦到了梅牙,还是小时候的样子,一直冲着他直摇手。早上醒了,大胖直觉觉得不应该卖,再挺挺。
谁知这一挺就到了2007年。期间还有一次股市暴跌呢,大胖也挺着。到了07年国庆前夕,他梦到梅牙又来了。
这次的梅牙已是大人模样。虽说从小时候分手就再没见过面,但是一看,大胖就知道这是梅牙,过去想拉他进屋。
可梅牙这次却只在卧室门口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大胖。大胖不明白,问他:“你来有什么事?”梅牙不说话,大胖猜了几件事,梅牙都没反应,最后大胖说你是不是要我卖股票?梅牙点了点头走了。
当时的股市太疯狂了,大胖看不明白。但此时他的资产已经翻了十几倍,觉得可以出来了。大胖把股票全部出手了。出来没多久,股市就暴跌。
那年年底大胖奶奶过生日时,大胖办了张卡,里面存上一百万当作生日礼物送给奶奶。老人当然很高兴。大胖给细说怎么赚的,到这会儿和爷爷一深聊,把大胖吓出了一身冷汗。
敢情着老头一直以为买股票和买国库券一样稳赚不赔呢,买了就属于支援国家建设。当时给大胖挑那股,不是他爷爷看好业绩,就因为有个国字。
大胖到最后也没敢跟他们说到底股票是咋回事,干脆换个话题吧,就说起梅牙了。在座的不光是爷爷奶奶,包括他大伯,姑姑,父母都说,这是你这个朋友给你帮忙呀,你真应该去谢谢人家。而且人家肯定特懂股票,不然能做着梦就帮你把钱赚了?
大胖深以为然。辗转找了好几个小时候的朋友,才得到梅牙的消息:他死了。
梅牙长大了也还是总被别人欺负。那天一时想不开,跳河自杀了。梅牙死的那一天,正是第一次给大胖托梦那天。
大胖心里非常难受,回家一说,他家里人也挺难受的。大胖的一个远房堂姐是公务员,但同时还是个道教徒,给大胖介绍了一位师父。
其实也没别的,大胖就是想和梅牙再沟通一下。堂姐什么都没和师父说,只说我弟弟想和他一个去世的朋友联系下。
师父做法之后告诉大胖,不要再见了。你这位朋友是青年横死,自杀的对吧?自杀的人寿命未尽,会在人间等待阳寿尽了才能走,这期间挺痛苦的。而且你这朋友今生的福禄也没尽,他把自己的福禄全都转赠给你了。你再见他,那更是纠缠不清,你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大胖信了。打那以后,他每年必去看望梅牙的父母,前年梅牙他爸做手术,连找医院带花钱,全是大胖一手包办的。
有时候想想幼时的大胖和梅牙是因《机器猫》而结缘,冥冥之中似乎有着某种暗示。
梅牙就如野比康夫般又呆又善良。可惜现实生活远比漫画故事残忍得多,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多拉A梦,有的只是被欺负的老实人,隐忍懦弱,到死都难改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