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礼

(你若生在大城市,很多过节礼就没那么讲究了,回去陪父母吃顿饭,拿些父母喜欢吃的东西即可了。不管是丈母娘还是婆婆都不会计较什么,但若你在小城市,可就不一样了,结婚的讲究且不去说了,自然车房具备、聘礼不得少于当地的默认的规格。但别忙,这还只是开始呢,结了婚婆婆的娘家人要请新人吃饭,给红包,公公这边的长辈和平辈也要请客给红包;新媳妇这边自然也是,新媳妇妈妈的娘家人要请客,新媳妇爸爸的叔伯兄弟等也要请,这些个红包就没那么多讲究了,随长辈的心意了。这一轮过去了,等到过节的时候,要去丈母娘家送第一次过节礼,这个礼是有讲究的,这算是女婿第一次在丈母娘家过节,礼品的多少不但代表着婆家对新媳妇的重视和满意程度,更是代表着新媳妇婆家对娘家的态度,所以这礼不能少于六箱,这六箱里面要有饮料、肉类、糕点、水果等,必须都是电视上经常打广告的,孩子们经常吃喝的比较有名的牌子。这在小城市要至少花上个六七百才算对娘家和新媳妇的尊重。要是这个礼送的不周到,那这婆家和娘家就算结上怨了,婆家表示对这个儿媳妇有意见;那娘家呢,自然也不能让女儿就这么算了,必得好好闹上一场,也让婆家知道娘家人是不会让女儿受什么欺负的。)

银舒本来在小城镇药房里做收银员,和现在的老公李林峰相亲结婚后,在老公和婆家的强烈要求下来到了李林峰工作的城市打工。这马上中秋节了,银舒和李林峰都是服务行业不放假,那这第一次的中秋节礼就由婆家人代表给娘家人送了过去。银舒这天刚吃完午饭,有几个小时的空闲,就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寒暄几句之后就说起了过节礼的事。
“我跟你说,你可别上火,你婆婆家送八月十五的礼来了,是一箱月饼、一箱酸奶、四个烧鸡、一箱火腿肠、十个苹果和一挂香蕉,是差了他们家老大和你那位能说会道、比猴都精的大嫂子来送的。他那个大哥跟个木头似的,一句话不说,给烟就吸,给水就喝的,那个嫂子说了一堆儿漂亮话,临了我抱着阳阳还给了回了一箱火腿肠和两个烧鸡,他那个大哥居然有脸伸着爪子接了,人家嫂子是精啊,跑的比兔子都快!这可是你们结婚后第一次送节礼,就这么着糊弄,这腌臜谁呢,就这么看不起人啊!你得问问那个三儿,这是谁的意思,要是那大哥和大嫂子背地里这么弄也就罢了,这要是你婆婆的意思,那这事儿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这是明显低看你这个小儿媳妇了!”银舒的妈妈不无气愤的说。
“好,等三儿下班了,我就给他背背,到底他那个娘拿了多少节礼,都这么看不起人是吧,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拉倒!”银舒听了这火气直冒。
“你就是傻子,直不愣登的,别让那个三儿把你耍得团团转啊,他们这家人可不是多实在的,你得留个心眼儿,别啥实话都说,现在除了你妈,谁能跟你一心啊!你记住,毕竟不是那个小三儿他送的,你别跟他说什么太膈应的话,人家儿子到底跟他娘近啊,你小时候你那个爹背地里跟他娘弄了多少事,把咱大人孩子不当人看,你难道忘了吗?你妈就傻,那个时候啥都跟你那个熊爹说,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来着啊,你可不能不长心啊!这么着啊,你呢,就试试那个小三儿,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让小三儿打电话问问他妈这八月十五的礼给人舒而家送了没?你就在旁边听着,让他把免提打开,看他婆家那边怎么说?”银舒的妈给女儿出着主意。
“好,妈。过去的事儿我能忘吗?咱们家里的男人都指望不上,但也不能让别人这么小瞧了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我晚上先让李林峰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决定这事儿怎么弄!”银舒回答着。
“好,就先这么办吧,这次幸亏你那个哥不在家,要是在家估计直接就把东西都给他扔出去了,他才不管别人面上好不好看呢;但是你那个爹呀,管不住嘴,再儿媳妇面前都露了口风了,这个熊老头子,这不是让儿媳妇看闺女的笑话吗?”
“哎,妈,别说了,这辈子你就是瞎了眼,嫁了个窝囊废,让你受了一辈子屈儿不说,我们跟着受了多少罪,几天都说不完。那个林晚春在我没嫁人的时候就没少看我的笑话,就算我那个爹不主动地跟她说,她也会问,我那个爹还能瞒了她吗?他向来高看这个儿媳妇;再说了,那个媳妇儿子眼尖得很,她自己也会吧啦着看到底收了多少东西,所以,看笑话就看笑话吧,反正她不是咱家的人...妈,你别哭了,不是你让我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你一个妇女家,能怎么样呢,主要是我那个爹支不起来...我懂的,你不用再嘱咐我了,他们家都这么恶心人了,我还能跟他一条心吗?现在反正没孩子,想不过也容易...好了,妈我不会直接这么跟他说的,我又不傻,先这样吧,我晚上再给你打电话!”银舒挂了妈妈的电话,大哭了一场。
晚上银舒回答租的小屋,饭也懒得做,地也懒得扫,便进屋躺着去了。她刚躺下想怎么跟李林峰说,李林峰就进屋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或者咱叫外卖也行,”李林峰看着躺着的银舒说道。“随便你,”银舒扔下这句话便往里面翻了身。李林峰听她的口气冲,自己也没了心情,便打电话叫了外卖。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银舒低着头只管往嘴里送,一句话不说,李林峰也没再找话。两个人默默吃完饭,李林峰收拾了,银舒在洗手间漱了口,磨蹭了一会儿,看见李林峰已经打开电视机在沙发上坐着了。银舒走到他身边,把电视关了,李林峰转过头来看着他,李林峰虽然只有26岁,但头发已半秃,银舒向来都不怎么正眼看他。银舒忍住恶心,说:“八月十五可没几天了,咱们也回不去,你们家那边可给我家送了过节的礼儿没有?” “这我不知道,咱娘说这两天就送,估计就这两天送吧。”李林峰看着银舒说。“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把免提打开,咱们离开家这么些天了,我也听听咱娘想没想到我呢?”银舒挤出一个笑容,说。“也行,我这就打。”李林峰道。
李林峰依着银舒的话,打通了电话,交代完刚才吃了什么菜,便问起了中秋节礼来了。
“喔,你媳妇不在家吧...九点半才回去是吧,那就跟你说道说道,你们家县城里那个房子知道你媳妇儿家谁在住着吗?不是她嫂子,是她表妹在住...是空着不好,谁住都一样,可是你媳妇儿...行,不说这事儿了,说送礼的事儿,我给了你大嫂子200块钱,让你大哥和大嫂子今儿上午开车送去的。三儿,我还想跟你说你们家...行,那先挂了吧!”李林峰挂了自己妈妈的电话,看着银舒笑了笑。
银舒心里算清楚了,也笑了笑,两个人都累了一天,收拾一下便躺在床上了,但银舒心里有气,李林峰心里有疑惑,谁都没能睡着,但两个人背对背,都假装对方睡了!
银舒第二天早上一早就出门,走到小区对面一栋还没完工的楼底下,她左右看看工人还没上班,就掏出手机给自己妈妈拨过去。
“妈,你在外面还是家里呢...后边大路上跑步呢,你旁边没人吧...那行,我跟你说,昨天晚上李林峰给他那个娘打了电话,我让他开了免提,这下全清楚了。是他娘给了他大嫂子200块钱...我听清楚了,是他娘捣的鬼,这下子倒是屈说人家大嫂子了。那老婆子还提起了静静在我们县城新家住着的事儿...一开始谁想着这多大事啊,毕竟静静隔了一层儿,这又是新家,所以才说林晚春学校离那儿近,她偶尔在那边住啊...哎呀,你先听我说,静静的事儿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他娘这个老总下的命令,她打心眼里就没看得起我这个媳妇呗,这个娘奸着呢,你还说送聘的时候这婆婆看着怪实诚的,我跟你说结婚第二天,我就发现她一点都不实诚,都是都是装出来的,诳咱们这实诚人呢...我怎么早知道的,我当初是新媳妇,天天跟着他大哥还有二哥两大家子吃酒席留下的剩菜,都不知道给在小锅里做点好的吃,我跟你学这话儿,你还说我多想了,人家同这大儿子一家还有二儿子一家不能偏了我,我是新媳妇,就应该偏着啊。好了,这下你总算看清了吧...行,我先去上班,既然咱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样人了,后面咱就走着看吧!”银舒挂了电话,心里恨恨地骂了李林峰一家人,便擦了眼泪去上班了。
银舒的妈妈这边挂了电话,也气的够呛。自己慢慢回到家里,早饭也没吃,去给孙子孙女穿了衣服,等儿媳妇林晚春上了班,本不想跟银舒爹说这事儿,怕他看低了女儿,但又实在憋不住,就一五一十的把银舒电话里说的情况都跟银舒爹重复了一遍。银舒爹年轻的时候就爱是个拿个针当个棒槌的人,别人说开玩笑一句“你们家银舒见了人也不说话,是不是你们教的呀”,回去就能把银舒的眼珠子瞪出来,再添上好些难听的话,让孩子知道自己给父母丢了面儿,父母算白养了他们了。这老了之后不挣钱了,知道孩子们也厌弃他,所以时不时的就找出孩子们有什么错处或工作或性格不如小区里其他同龄人的地方翻过来覆过去的在孩子们面前提着,这回儿抓住这样一个机会,他心里窃喜一阵,等下次闺女回家能好好埋汰一下;但反过来一想这要传到别人耳朵里,知道银舒婆家瞧不上她,到底让他这个爹面儿上不好看,想到这儿,他恨恨地对银舒妈说:“这就是你惯出来的,说到底是银舒这个妮子自己不争气,才让人这么看不起;还总充好人,那家人给的彩礼你一分不让家里用,都给银舒带过去了;结果呢,你倒傻实诚待人家,人家可是心眼里瞧不上咱家呢。早知道,彩礼钱该往高了要就往高了要,这闺女好歹养了这么大了,咱们花她点婆家的钱还不应该吗?你倒是傻着个脸去讨好人家了,可人家心眼里看不上你呢,这下还带得我跟着你们一起丢人,人家养闺女都知道给爹妈争光,我这闺女就知道给自己爹丢面儿呢,打从她生下来,我就知道她给家里带不来好儿...”
银舒妈听完,一口气半天提不上来,她缓过来劲儿,哭着道:“你这是当爹的说的话吗?闺女跟着你可享过一天福没有?上学你嫌学费贵,我闺女使破书,给你省钱;她工作了,挣得钱都贴补家里没有?咱们这房子车子是不是一多半都是闺女出的,你去打听打听,人家谁家不是给闺女儿子挣这个挣那个的,闺女结婚,你这个当爹的、那个当哥的王八孙儿子给一分钱嫁妆没有啊,闺女存的钱都给了家里了,她手里要是一分钱没有,她到婆家能不能过下去?你舔着个老脸,拍拍你那个胸脯,人家婆家这么小瞧银舒,是因为孩子吗?那他妈的是瞧不上你这个老头子还有那个王八孙儿子,人家公爹给三个儿子都挣了家产,现在还每天挣着几百块钱呢,可你这个老头子,金小儿那个王八孙呢,让闺女把家里的房子车子给挣了,末了落不了你们一句好了是吧!闺女受了气了,你这个当爹的不想着怎么给闺女出气儿,你还这么糟恼闺女,你还是个当爹的吗?”
银舒妈气的大哭起来,银舒爹自知再让银舒妈说下去,邻居听见了,他在小区里更丢面子儿了。便勉强安慰着:“好了,老提那些过去的事儿干嘛啊,就因为我没本事,别人都瞧不上咱家,他们才得给我们争口气,让别人看得起我们才好啊!现在说说这事儿怎么弄呢?不能让他们家就这么下眼子瞧咱们啊!”
银舒妈擦了眼泪,喝了口水,看着银舒爹在客厅里唉声叹气走来走去的样子,恶心的背过脸,说:“这事儿既然他们家办出来了,银舒也在三儿面前透露出自己的态度了,那就先看看三儿是什么态度吧,要是那个三儿当这事儿不是事儿,那就让银舒找个时间回来,也没必要直接说什么,先别撕破了脸了,毕竟这事儿不是三儿直接送的,发到他身上,咱们反倒不占理了!银舒回来之后在家里找着工作,再考个证,再跟那个三儿说'自己待不惯大城市,吃的喝的住的都不习惯,自己累的够呛还存不了钱',让他自己想去!银舒也不用再去看她婆婆,反正她婆婆也表明了态度不满意这个媳妇儿了,咱还那么上赶子干嘛!咱们娘家得给闺女撑起来,等那个三儿下次回来,咱们就让那小子表态,他要是保证他能让自个儿爹妈那儿不慢待银舒,咱们慢慢地看着,就让银舒接着跟他过;要是他都无所谓自个儿媳妇受了什么屈,那咱该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现在跟早先的时候不一样了,不能让银舒搭上一辈子!”
银舒爹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说:“对嘛,银舒自个儿撑起来了,别人便小瞧不了她,我这个爹也跟着转光啊!”
银舒妈抱着孙子出去了,她怕再和那个老头子多待一会儿自己高血压得犯了!她边下楼梯边思量着:过几天等银舒回来了,她到底能帮我搭把手抱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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