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紧搂住清羽灵,害怕失去她一样。
清羽灵身子一缩,格格笑道:“小猴子,痒死了,你抱我这么紧是想把我勒死么?这会却不怕羞了?”
云游听罢自觉失态,松了手,低声道:“小仙女,你以后别叫我小猴子好么?我……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也不喜欢小张仪。
我姓幕,是幕将军幕大侠之后,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成为那种人。”
清羽灵望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格格笑道:“我懂了,幕大侠。”
她直接叫了出来,正是云游所想。
相比于圣人,他的内心更想做的是一位英雄大侠,或许在每个男孩子心中,都藏有一个大侠英雄梦,都有一个快意恩仇的江湖。
清羽灵和云游心意相通,也不需要多说什么,更不必去解释什么,只用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二人灵魂上的契合省去了许多口舌之争,这也是云游为何总唤其为小仙女的主因。
世间以相而合者居多,以心而合者却是极其少有的。
云游倍感荣幸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只是让小仙女陪我做山林野人,可太也委屈你了。”
清羽灵躺在云游怀里,仰头望着云游,扯了扯他的假须,格格笑道:“做一对野人夫妻有什么不好了,只要有你在,哪里不都一样?”
顿了顿又望着云游说:“我只怕你离我远了,你瞧你现在俨然就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慈眉善目的老神仙模样。”
云游微微笑道:“那不正好与小仙女成了一对神仙眷侣么?”
清羽灵啐了他一口,忽地坐起身,双手抱膝,侧头盯着云游笑道:“你别动,别动。”
云游见她盯着自己,还道脸有异物,抹了抹,奇道:“怎么了?古灵精怪的看我干嘛?”
清羽灵望着云游的眼睛,痴痴笑道:“好漂亮,像是清泉里洒满了星星,清澈无暇,晶莹剔透。又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珠,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对好看又温柔的眼睛。”
云游自亲人好友一个个离去后,常自伤感,双眸也常含泪水,如是在不停净化一般,越来越明亮。
其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内心在伤痛后变得更加纯粹,没有怨恨,更兼慈爱。
是以心灵净了,眼里便没了任何杂质,看万事万物都柔情似水,教人见了都不由得跟着心也融化。
云游从前的三分痞相也渐渐变得端正随和,一副与世无争任人宰割的样子,反倒令人我见犹怜。
《无常经》曰: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物事皆空,实为心瘴,俗人之心,处处皆狱,惟有化世,堪为无我。我即为世,世即为我。
可见世间的一切相包括人的皮相,皆是由心而生,一个人的美丑也会在心的影响之下,随着岁月的增长慢慢显化出来。
是以常见心善者面目越老越慈和,心恶者面目越老越刻薄凶狠,皆是此故。
清羽灵将头侧放在膝上,看得出神,云游凑到她眼前微微笑道:“看仔细了,我眼中真的很干净,没有任何东西么?”
清羽灵被他乱糟糟的头发扫到鼻梁,格格笑道:“痒死了,难道你眼中还有眼屎么?我可没瞧见。”
“我眼中可不只有星星,里面还住着一位小仙女。”
清羽灵一愣,望着云游双眼如镜,确有自己的影子,心中甜蜜,抿嘴一笑,忽而一想又感觉哪里不对,猛的捶了他一拳,轻嗔薄怒道:“死猴子,拐着弯骂人,我还当你是在夸我呢。”
云游也不避开,只微笑说:“那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只说我眼中只有小仙女,却哪里是骂人的话了?”
二人打闹一番,清羽灵又投进云游怀里,只觉得这样无比踏实,轻声道:“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哪怕是明日叫我死也会满心欢喜的接受。”
云游抱着她柔声笑道:“我也是,人生苦短,但使心中欢喜,死又有何惧?”
他虽是如此说,然心中总是惴惴不安,那强烈的直觉不断告诉自己,太接近小仙女终会把她给害死的。
其时夜色降临,树林在斜阳的余晖下更是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在这旖旎的风光下,云游望着清羽灵秀美的脸庞,热血上冲,忍不住便想亲她一口。
清羽灵也似察觉了云游正呆呆的看着自己,脸蛋红的发烫,只作不知,默默闭了双眼。
但云游只是这样看着,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样不好,我爱她怜她,敬若仙女,怎么有此亵渎之想?
正迟疑间,突然听得“嗤”的一声,云游惊觉而起,向清羽灵问道:“你到此,路上可有人跟来?”
清羽灵一回神,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
云游循声过去,踏进树林,走得几步,料已到了声源,猛一回头,却见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了五个洞孔。
清羽灵跑了过来,神色惶恐道:“怎么了?这……这是什么?”
云游以手指伸进洞孔,对比一番,叹道:“此人功力之强世所罕有,若非如此,五指是透不进这直径三尺粗的树干,洞穿更是几无可能。”
清羽灵惊道:“你说这是人用手指打穿的?”
云游见那洞孔中的内径呈紫黑色,隐隐还有寒气外冒,恍然道:“四象寒毒掌?”
他虽未习过此种掌法,然于天下武学所知甚博,是以不曾见人使过,亦推算了八九。
清羽灵奇道:“即是掌法,怎又成了指法?”
云游点头说:“此人不拘一格,是位武学大才,并不固守章法,即为掌亦可成指成爪,灵活百变。
自这一爪之功看来,阴毒内险,那《太阴虚水经》的修为亦是不浅。”
他适才并未察觉到暗中有人,现下思之,心中尤有余悸。
料来是碰上了劲敌,心下更坚了远离小仙女,以全她安危之意。
清羽灵蹙眉侧头,不解道:“这人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厉害,那为何不直接现身?拿这大树撒什么气?要么这人没有敌意,要么便是自知不是你的敌手。”
云游叹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看小仙女你还是回普陀山更为安全些。”
清羽灵蓦地一顿足,气道:“又想将我撇下么?如是冲我而来,这些日子早就下手了,怎么一和你在一起就不安全了?”
“正因如此,你要离我远些才安全。”
“正因如此,我更该离你近些才是。”
云游奇道:“为何?”
清羽灵白了他一眼说:“死没良心,自己说的,我无法承受离人之痛。况且你武功是高了,可人却越来越呆,我若是不在你身边,谁来保护你?怎教我放心得下?”
语气中豪气干云,俨然她便是一位武林高手一般,誓要锄强扶弱。
云游心下感动,看着她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想自己定要小心谨慎,将小仙女保护好。
眼见月挂梢头,清羽灵哈欠连连的样子,显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
云游对她极是心疼,当下便让她在房内休息,自己则取了床板,铺了草席,守在她房前睡下。
解下桃木剑,双手垫头,和衣而睡。
寻思这人是谁?南山还是莫子枫?
为何南山也会那掌法?
云游想起当日所有人的答话,不禁心头一震,一个恐怖的念头闪过。
是了,南山那《太阴虚水经》多半就是习自那风小白,可风小白和他师父仇深似海,何以要传那功夫于她弟子?
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又想霜儿妹妹为何人所救?现下去了哪里?
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心中默想了一遍那修仙之法,方始安静下来。
屋外不时传来“咕咕咕”的叫声,如诉如泣,甚是凄凉,忽听得清羽灵“啊”的一声尖叫,忙从房中跳了出来。
云游倏地起身,抱着她拍了拍后背,关切问道:“怎么了?”
清羽灵紧搂着云游,颤声说:“里面……有……有老鼠。”
云游登时松了一口气,好笑道:“胆小鬼,连老鼠也怕么?”
说完便提起桃木剑,欲要进房。
清羽灵紧拽住他的胳膊,奇道:“你去干嘛?”
云游皱了皱眉,“捉老鼠呀,你不是怕么?”
清羽灵暗骂了他一句呆子,忿忿道:“你怎么心那么狠?老鼠也是生命啊,兴许这老鼠早就成了这房的主人。咱们在此借宿已是不速之客,你却要恩将仇报的杀鼠灭口,还是你幕大侠所该为么?”
云游一呆,听来颇觉有理,为难说:“那……那你怎么办?”
清羽灵嗔怒道:“你睡你的,要你管我。”
云游“哦”了一声,很是听话的睡回了地板,清羽灵将房门一带,蹑手蹑脚的躺在云游身侧,嗤笑道:“笨蛋,这不就成了么?有老鼠也是来先咬你的。”
云游木讷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清羽灵格格一笑:“你是男人,老鼠都喜欢臭的,警告你,不许乱动。”
说罢拉了云游的右臂,垫在自己脑后当作头枕,偷偷一笑,似是诡计得逞一般。
云游奉若神旨,规规矩矩的躺着如是死尸。
清羽灵一侧身,反手又抱住了云游的腰,头枕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喃喃自语道:“小猴子,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梦里梦到你?我梦到你离我越来越远,渐渐的模糊到只有影子。我伸手去抓,却突然烟消云散,我好害怕,也不知现在抱的你是不是真。
你常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我观到的是你的心和灵魂,那你的身体却成了空的假的么?
是不是真如你所说,到头来,人生都是一场幻梦?”
云游一怔,本想安慰她几句,却又听她自顾念道:“可这场幻梦,又为何这样真实而美好?我宁愿在这梦中永远也不要醒来,就这么一直抱着你,什么也不用想,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像这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从来也没有他人来过……”
云游心中一动,接口笑道:“傻丫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只是许多事并不能尽如己愿。
天终会亮,梦也终会醒,但只要我们彼此心中有爱,即是天各一方,分开的也只是我们的躯体。
我相信,人始终有高于一切物质的存在,那种存在是永恒不朽的,在那里我们依旧在一起。”
云游见清羽灵兀自没有任何动静,已然呼吸匀称,睡得香甜,身子不敢挪动半分,生恐惊扰了她,便直挺挺的,任由她这么抱着。
想起她自言自语的样子,不觉微微一笑,然精神不敢松懈,便这样一直守着她直到次日天明。
所幸一夜无事,清羽灵一个翻身,连腿也架在了云游腰上。
云游突然“啊唷”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心中暗叫:幕云游啊幕云游,你怎地这般见色忘义,那如影姑娘可还在羽娘家中,昨晚那人身份不明,武功之高,若是去对她不利,岂不糟糕?
言念及此,立时拍醒了清羽灵,身子坐起,全身僵痛,缓了缓筋骨站起身。
清羽灵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想昨晚与他同眠,这呆子竟是宁愿自己身体僵直也不动一动身,心中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气。
只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活该,昨晚我睡的可香呢。”
云游也不多说什么,拉起她的小手便向羽娘家中急赶而回。
两家相去不远,不多时便即到达。
然见花如影正好端端的坐在桌旁喝着米粥,心下稍定,喜道:“还好,还好,回来的及时。”
花如影瞥了云游和清羽灵一眼,冷冷笑道:“幕大圣人,昨晚一夜未归,可还快活么?”
语气中倒颇有妻子责备丈夫,夜不归宿的幽怨意味。
云游想到昨晚的情景,不由得脸红心跳,忙岔开话头说:“如影姑娘,昨晚可发现有什么异样人物?那人功夫很高,可要小心些。”
花如影拾起调羹,调起米粥吹了吹,冷笑道:“功夫很高的异样人物倒没见到,跑去和小姑娘私会,功夫很高的小淫贼倒是有一个。”
她看到云游和清羽灵二人携手而归,心头莫名火起,便出言讥讽。
清羽灵更见不得云游受欺,向前一步,拦在云游身前,回腔道:“昨晚他便是和我睡一起的,那又与你何干?你这样阴阳怪气的质问他干嘛?要管,回去金兰城管你家那位莫公子去,哦,该叫哥哥才对。”
花如影算来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莫少言也是清羽灵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这等血缘却并无任何感情,是以谁也不想认谁。
云游觉得清羽灵话说的难听,轻轻拉了拉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