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夜话之—倾心之谈(8)

作者:杜鸿儒

                      (8)

  抗抗已经听的入了神,心想:厄运之下还有这般心情。你俩的心真是大的了不起。于是就撅了撅嘴调侃道:“老娘,可能是那个时候有的我吧。”

陈欣无语,这个倾心之谈让她够受的。换个概念,女儿刨根问底的直白,是要让自己扯下那块“遮羞布”,“赤身裸体”的面对事实。所以在抗抗的再三追问下,只得默然说了句:“应该是那些日子。”

“这就对了。我要了解我的身世,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才能知道到哪里去。妈妈,我不明白,你们两个那么难,是不是就是为了受罪而活在这个世上,那个时候不应该有了我啊。”

  陈欣脸上有些红,盯着女儿说:“那些日子我不想离开他。是因为他伤透了心。我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看他从大学出来,带着从书本里学来的知识。想在农场去施展他的才华;真像是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其实他没有经过社会的摔打,心里很脆弱。还不如我们这些初中生,才至于后来绝望的出走。你现在知道了。我为什么给你起‘王抗’这个名字?”

  抗抗恍然大悟,尖叫了一声:“人家都说我的名字怪怪的,我查了半天也没找着出处。抗,与命运之抗,起的不赖。是我爸爸起的吧?”

“不,是我想出的。”

“那么说,我爸爸当时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是这样,连我也是以后知道的。”

    抗抗此时巳满眼泪花。低低哼了一声说:“我们怎么那么倒霉,那么可怜。您不认为当初的选择是个错误?”

    陈欣摇摇头说:“我恨过他,可现在,尤其是今天,我想通了。像他那种性格,又在那个时候让我们遇上了心里那么黑暗的人。错误不在他,要怪只能怪那个社会。”

“我不明白,社会应该是公正的,那您说的那些好人,还有他们的上司,为什么不去制止?”

  陈欣移开女儿的视线,犀利却无奈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墙体一般,伸向她人生中最难熬的那一年……

  以后的几天里,除了白天出工,几乎每个晚上陈欣都会陪伴着自己的恋人。和小兰同榻而眠的时间越来越少。

  小兰说,有了男朋友,就那么没出息。至于吗,没见过男人?陈欣有苦说不出。她也不想说出自己的担忧,想把一切都压在心里。

  不久,队里就做了决定:只是没在大会上宣布。队长的善良在面对权利时也有不济的时候。可他已经尽力了。那天,队长推心置腹的对王哲说,交待材料你迟迟不写,弄的人家下不了台。队上派人去城里调查,根本找不到那个写信的人。咋办?不管咋说,那是白纸黑字红印章……这样吧,你先上山吧,古拉本露天煤矿有咱队上的一个点。管事的是咱队上的老邱,司务长老杨。这两个人你也认识,一个老军工,一个复员军人,不用俺交代,他们也不会亏待你。

    这样的结果,让王哲一时间如五雷轰顶,百念俱灰。张着嘴,半天才说了一句:可是我没有任何错误,这岂不是要我去劳动改造!他们凭什么?

    队长嘿着脸告诉他,这是队上的决定:难道这点苦你都吃不成?俺是让你躲开个一年半载。年底了,也该回去了(指场代表)。以后的事还不是队上说了算。他知道队长的难处,并没有言语,眼泪就无声的流了下来。

    晚上见到陈欣,王哲愤怒委屈的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笑,不断的自言自语道,卑鄙无耻——愚昧无知——,陈欣忧心忡忡的搂住他。她知道,愚昧无知是指他自己,如此努力却如此下场。陈欣再也没劝慰他。她知道,王哲一定在经历着有生以来最大的痛苦。这痛苦一波波的冲击着他,冲击着他天真可恕的全部认知和稚嫩的吹弹可破的信仰。

    这一夜,陈欣没有离开他,依偎在身边,紧握着他的手,吻着他的脸。她很想剥开恋人的衣服,天真的想以肉体的愉悦,去抵消——这丑恶现实所带来的绝望。可王哲像是中了邪一般;在死一般的压抑里,尽管那白皙的胴体,春藤绕树般缠绕着自己;尽管那双冰凉的小手抚摸着他的身体,可他瘫软的再也没有了那电击火花般火烧火燎的感觉。

    两个年轻恋人无声无语,凄凄切切,昏昏沉沉,直到月牙偏了西,鸡娃儿打了鸣。

    天刚亮,陈欣就回到宿舍。叫醒小兰,让她请个假。姐妹俩没来得及说几句话,陈欣就赶到马号,她知道一大早有大车去场部拉化肥,当时借自行车是件不容易的事。再有,自己的事也不想让人知道。陈欣心急如焚,把痛苦埋在心里。她要去场部,她要为这无缘无故的厄运去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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