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就悄悄的早早起床,想避开阿绿,小心刷牙,轻声吐水,草草糊一把脸,正提着心换鞋,阿绿突然迷糊无辜的咕哝一句:“小羽,你起来了啊,帮我占位子吧。” “嗯”,我没抬头不情愿的应一声,估计声贝低到只有我的下巴能听到。
到了班上,看到隔壁宿舍的艳玲在靠墙的最后一排读英语。军训时,我和她,还有沫沫常被人认混。都是短发,个子身形都差不多,尤其是都被太阳晒得黑得冒油,眼睛都挺大,双眼皮。 有时候很多事情说不清,我们就用缘分来糊弄自己。 我坐到她前面,拿出前一天刚从图书馆里淘出来的《百年孤独》看,高中也看过,那时是一边用半个心投入的看,一边像抽风似的飞快的抬头做一个颈部循环,怕班主任悄悄站在面前,再飞快的低头,继续看。但现在我有大把大把白花花的时间在面前对我友好的微笑。不再像高中时每次看完一本书,都满心的愧疚感,恐惧感。那时觉得时间都被我糟蹋掉了。如今,我大可轻松自在的享受看书了,可我却丧失了看整页书不开小差的能力。 我回过头,就那样认真的盯着艳玲,直到她发觉,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可她跟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每天都起早读书,是外语,其余的时间要么用来看专业书,要么用来研究高等数学,而我是那样一种截然相反的人,凡是专业课,我都用来看小说,写随笔,要不就盯着老师发呆,眼珠子难得转一下。凡是公共课,我都兴致勃勃,带着微笑与120%的专心听课。惟有数学,我虽然从高中开始就非常一般,但如今我却天天怀着激动的心情等着上课,因为上数学课的老师很年轻,个子虽小,但很白净,有着小说里描述小家碧玉的唇红齿白,但绝不奶油。走路利落迅速,说话铿锵有力,还爱剃平头。从不穿西装。眼睛犀利有神。不戴眼镜。再高一点就是我的“完美理想型”了。 于是那一年的数学我学得挺好。中午午休时我都会带本高等数学去校园一角研究几页。可惜后来看到我的“接近完美理想型”居然被一个长发美女挽着胳膊走在校园里。 好在数学只学到那个学期为止。 没课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出去溜达,特别是隔一条街的大学,里面有悠长弯曲的石板路,路两边是高大的法国梧桐,仔细的巡视了几次之后,这所学校的地形,哪是教学楼,哪是图书馆,已经被我摸得透透的。在一个下着小雨的晚上,我壮着胆子走进人家的自习教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常常去了。总是找最后靠墙的那个座位,看我的杂书。奇怪的是,在这,我每次都能全神贯注的看那些小小的字,字字都能入心。那间教室的后面墙上有一个圆圆的钟。可我的生物钟准得让我每次抬头回头看时间的时候,它都指向22点。 那年12.9刚过,夜晚室外的温度已经低得足以让我裹上厚重的棉袄也会抖个不停,以至不好意思跟别人在路上搭讪,因为会口齿不清。
在去那所大学的路上,过一座天桥的时候,我常常会在桥上买一个小小的烤山芋,吃它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焐手。刚拿到手上时是非常烫手的,我早就准备好一块大手绢,包上好几层。 冻得僵硬的手松松的握着包得严严实实仍然烫手的山芋,不敢使劲,如果迫不及待想让不听使唤的手变得在光速内准确接受大脑指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被烫,要么把它捏得皮开肉绽,那样我就只好吃掉它了。
不自觉发着抖的身体稍稍安定的时候,我已经坐在那个角落里好一会儿了.这一天我看的是《张爱玲传》,正沉浸在张的那句"出名要趁早"里,在想如果我也生活在那个时代多美妙。最爱民国时期,只因为那样的战乱,那样的长衫,那样的旗袍,那样的上海画报,那样的前清余音...... 就在这样的冥想中,竟心烦意乱起来,坐不住了。回头看钟,才8点. 起身,离开。却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茫然的走着,感受着一步一步,左脚抬起,右脚落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并不看周围的人,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纷繁的思绪在飘荡.
突然感觉到脖子里一凉,跟着一激愣。
下雪了。
不想加快脚步,只是把灰色布袄的帽子戴起来,继续慢行。
这时候心情突然好起来了。也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让我惊诧,因为他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人。 有着邵兵那样的眼睛,只是并不显得忧郁,可以说很平和.异常干净的脸庞,异常纯净的眼神,头发很短,但显得柔软,个子不高,很专心的行走着。
我停在原地,呆了一会,脑海里一阵混乱,又一阵清晰,闪现的是那个形象。 是我从前想象中的那个人吗?也不尽然.我一直以来都很在意男生的个子的.可以不帅甚至丑一点,但绝不能胖和矮。可现在我竟不嫌弃他的个子甚至于觉得那也是他的优点。(后来几个好友看了都说长得一般,我并不争辩,也许事实是那样的,我反而因此庆幸,因为自己特别的欣赏角度,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那一天,我是笑着回到宿舍的,刷着牙,无意瞥见镜中的自己的表情是很傻的。
知道自己在真正高兴的时候才会笑得那么呆傻,不开心逼自己开心的时候才会笑得猖狂,再严重一点,很难过的时候我会把从小到大难过的事都搜寻出来,就像滚雪球一样滚得越大,越难过,积聚到一定程度才够到哭泣的程度.边哭边回忆,不让自己停下来,要一直发泄.只有这样,过后才能对自己说:“以上,哭完了。”可自从来到这个学校,我就很少哭了,不是没有难过的事,而是借艳玲的一句话:“A院太小,连个哭泣的地方都找不到。” 原本我是个不相信缘分的人,直到第二次遇上他.
那天,离考试只有两周了,午餐时间,校园里到处都是夹着几本书急匆匆走路的人.我该有紧迫感的,可心里尽管着急,大脑却关得紧紧的,一个字都关不进去.自己不想学,还想拉个人陪我一起,变态的自私.我磨了半天嘴皮快要放弃的时候,窝在宿舍里专心看书的艳玲终于答应跟我一起去逛逛.
冬天的阳光真温暖,我们漫无目的的行走,很随意的来到学校附近的小公园,是个很普通的公园。所幸像此类的公园都不要买门票. 在这样的晴天,太阳显得很有气质,像正值不惑之年的英国绅士。太阳露出笑容温和礼貌谦虚。 公园挺深,有好几块大草皮.我们找了块草皮铺上报纸背靠背坐下来,她继续拿出书看起来。我开始有些着急,有些心虚,想今天回去就开始好好看书。 突然看到我左手边有较大坡度的草坪上出现一个女孩,穿着白裙子,很美. “喂,看!”我对艳玲喊道。
那个女人真美,只是穿得太单薄,表情却显得很自然,并没有显出冷的意思。紧接着来了个男人,西装革履,打着鲜艳的红领带,后面又跟着几个人。
原来是结婚,拍户外婚照。
等这边的场景收进照相机里之后,他们开始转移阵地,穿白纱裙的美丽女子动作麻利的套上早有人为她准备好的羽绒服。
原来她是知道冷的。
“如果我结婚,决不选冬天,穿婚纱太受罪了。这么冷,恐怖!”艳玲嘟囔了这么一句.
眼睛不自觉的跟着那群人移动.突然,我看到了那个人,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 艳玲跟我说着什么我全然不知,只是无所畏惧的凝视。他起身,轻拍灰尘,离开。 “我们走吧,该回去好好看书了。”不等艳玲有反应,我已拉着她跟在他后面,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去哪儿.
出了园,他要去的方向跟我们A院的方向相反.
“艳,我不耽误你学习了,你先回学校看书吧,我还想去逛逛”,不由分说,我急急的走向相反的方向.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见色忘友的家伙。
他进了我常去的那个学校.“啊,原来是这个学校的呀,哈哈”,可跟着他走遍了整个学校,他又出了另一头的大门,这条街我也很熟,因为附近就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高校.这条街上有很多小吃,学生的天堂.(尽管自己没什么钱,但可以敲敲影啊,哈哈,有家店叫“有意思”里面有经典的酸菜鱼和脆皮豆腐沾番茄酱,百吃不厌,其实大学四年也总共没去吃过几次。)
跟着他的从容平静的步伐,进了那所我一直不敢进的高校,好象自己身上贴了标签,A院.这里不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