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爷爷的假山

        曾林是我的小学同学，他就住在我家后面一栋楼里，我经常去找他玩，有时也在他家写作业。

      跟我们一样，曾林也住在一楼。那个年代，一楼住户仿佛就拥有门前空地的所有权，都会自己建上一两间平房。而曾林的爷爷就住在自建房里。

      曾林长得很壮实，跟他爷爷和爸爸都不一样，他们都是瘦高的身材。他倒是很像他妈妈，她妈妈矮矮胖胖的，在车站货运部门上班。她走路有点跛，看起来很像一只企鹅。但我从来没在曾林面前这么说过，否则他肯定会跟我翻脸。虽然他跟他妈一天到晚的吵架，但他很爱她。

      曾爷爷已经退休了，我们那很多老人退休常去喜欢打牌、钓鱼、吹牛……曾爷爷却总在家来，我每次去找曾林都能看到他。他总蹲在自建房门前伺弄他的那座假山。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我还记得那假山有一米多高，不到一米宽。似乎真是从哪座山上搬回来的大山石。这倒不奇怪，是被群山围绕着的小县城。山石自然是不缺的，只是这么大的石头究竟是怎么搬回来的，实在是想不清楚——那时老百姓的交通工具是单车，这东西单车可运不了。

      反正映像中那假山一直就在那里。它的底色是黑色的，上面又点缀了绿色，看起来跟真正的山一样。在山下用水泥围起了一个圈，里面注满了水，作为护城河或者说环山河。而山里似乎装有什么机器，把水抽到山上，从山上顺山而下，形成一条山溪。看起来更像我去爬过的山了。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那山上的人造景观。在山脚下有一座石桥，水流缓缓从石桥下流过。顺着石桥往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山路——它是用小石头铺就的，一直去到山顶。

      在小路途径之处，有凉亭，有水牛——背上还有个吹笛子的放牛娃，有凉亭，还有穿蓑衣戴斗笠的钓鱼翁在山溪边垂钓……

      那些假山上的小物件都是用“画石”雕刻的。“画石”是一种白色的质地比较软的石头，在山洞里有很多，我们小孩总拿来画画，所以我们都叫它画石。

      曾爷爷的桌子上有各种刻刀之类的小工具。他戴着老花眼镜，在台灯下埋头把一块块的白色小石头变成指甲盖大的石桌，一厘米高的小人，火柴盒大的凉亭……

        我每次去找曾林玩，都要蹲在那假山前，去看那些景观。我想像自己也变小了，走上那石桥，走过那石子路，听着山溪和鸟叫虫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到一位钓鱼的老爷爷，看他拉起一尾大鱼，喜笑颜开。看到半山腰上有一座小凉亭，两位老者正在对弈，旁边站着几个围观的人，这棋不知道下了多久，输赢如何……

      曾爷爷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在默默侍弄那座假山。山上不断添置着一些新的玩意。

      直到有一天，曾爷爷不在了，那座假山还在，只是似乎没有了生气，只是一块大石头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