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变:更也,从丝从言从攴。丝本义是乐器,攴是手。丝、言、攵结合,指弹琴时手指在不同琴弦间移动。变的原义就是更换,如《小尔雅》:“变,易也。”
变也指改变,如《易·系辞》:“一阖一辟谓之变。”朱慧鹏《听琴经》:“博学以知其理,广听以明其变。”
变也指变通,如汉·桓宽《盐铁论》:“善言而不知变,未可谓能说也。”又如《礼·王制》:“一成而不可变。”
变也指权变,如《前汉·魏豹传赞》:“张耳、韩信皆徼一时之权变,以诈力成功。”《文中子·述史篇》:“非君子不可以语变。”
变也指发动事变、政变,如《汉书·高后纪》:“待吕氏变而共诛之。”
变也指不正常的自然现象,如《汉书·五行志》:“灾异愈甚,天变成形。”又如《宋史·王安石传》:“天变不足畏。”
俨:形声。从人,严声。本义:恭敬、庄重。如《尔雅·释诂》:“俨,敬也。”《礼记·曲礼》:“俨若思。”《离骚》:“汤禹俨而求合兮。”唐·王勃《滕王阁序》:“俨骖騑于上路。”
俨也指美艳,《诗·陈风》:“有美一人,硕大且俨。”
俨也指宛如、十分像 ,如汤显祖《牡丹亭》:“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
俨也可作为动词,指仰头,如唐· 来鹄《圣政纪颂》:“若俨见旒,若俯见冕。”俨然:“庄严的样子。”
即:就也,会意字,始见于商代甲骨文,其古字形左边是一只盛食物的高脚器皿,右边是一个站立或跽坐的人,此人正面对着食器,准备吃东西,即的本义是就食。
引申为就(动词)、接近、靠近。如 《前汉·高帝纪》:“使陆贾卽授玺绶。”
即又引申为至、到达、迎合、符合、寻求。由接近或到达义引申为就(时间副词)、即刻,由此虚化为表示承接的连词,与“则” “乃”用法接近,而且还可以表示假设、让步或转折。如:“即使”。
厉:旱石也,始见于西周金文,其本义是质地粗硬的磨刀石,这个意义后写作“砺”。如《战国策·秦策》:“缀甲厉兵”、《左传》:“束载厉兵秣马”。
“厉兵”指磨砺兵器,使之锋利。通常说的“厉身”,指磨砺自身。《荀子·性恶篇》:“钝金必将待砻(lóng),厉然后利。”
后引申为严厉之义,如厉音(声音严厉)、厉气(严厉的神色)。如《礼·表记》:“不厉而威。”
厉也指劝勉、勉励,如《前汉·儒林传》:“以厉贤才焉。”
厉也指厉鬼。如《左传·昭七年》:“子产曰:‘鬼有所归,乃不为厉。’”
厉也指虐待,如《孟子》:“厉民以自养也。”
厉也指猛烈、程度深,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诗》:“草荣识节和,木衰知风厉。”
厉也读lai,如《史记·范雎传》:“漆身为厉。”言以漆涂身,而生疮为病癞。
厉也指姓,如《广韵》:“汉有魏郡太守厉温。”
全文理解为:
子夏说:“君子会使人感到有三种变化:远远望去庄严可畏,接近他时却温和可亲,听他说话则严谨认真。”
子夏是“孔门十哲”之一,“孔门四科”中文学科的代表,孔门解散后,他回到魏国办学,开创了“河西学派”。
子夏的思想和孔子的思想有所偏离,有法家色彩,曾被荀子称为“子夏儒”、“贱儒”。朱熹称之为“异端”。
子夏主张“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孔子曾提醒他“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本文就可以隐约体现出子夏的法家思想。法家的三个法宝就是:法、术、势,法就是驭众之法令,术就是驭下之权谋,势则是驭“法”、“术”之权威。
望之俨然,就是一种“势”,让人感觉敬畏,就像现在的民警,必须穿上制服,才感觉有威严。
孔子也主张“温”,他自己就有“温而厉”的气质,孔子的“温”是仁的自然流露,“泛爱众”的体现,而子夏的“即之也温”是一种权变,是“术”的运用,目的是要“驭人”。
“听其言也厉”是“势”的运用,用“势”来征服对方。
法家不同于儒家,但并不是水火不容,在某些领域,法家的功能不可替代,比如在管理以及商业营销方面,很需要法家“术”和“势”的运用。所以,现代社会应该儒法合流。
法家的“法”、“术”、“势”
法家,诸子百家之一,是中国历史上提倡以法治为核心思想的重要学派,以富国强兵为己任,《汉书·艺文志》列为“九流”之一。
法家不是纯粹的理论家,而是积极入世的行动派,它的思想也是着眼于法律的实际效用。
法家思想包括伦理思想、社会发展思想、政治思想以及法治思想等诸多方面。法家伦理思想指的是建立在人性观基础上的诚信观和义利观。
法家成熟很晚,但成型很早,最早可追溯于夏商时期的理官(治理刑狱的官),成熟在战国时期。
春秋、战国亦称之为刑名之学,经过管仲(齐国政治家、改革家)、士匄(gaì,即范宣子,曾制刑书闻名于世)、子产(郑国政治家、改革家)、李悝(魏国改革家,《法经》作者,子夏弟子曾申学生)、吴起(军事家,改革家,子夏弟子)、商鞅(秦国改革家,李悝弟子)、慎到(赵国人,齐国政治家)、申不害(郑国人,韩国政治家)、乐毅(燕国政治家)、剧辛(燕国将领,政治家)等人予以大力发展,遂成为一个学派。
“法术势”是法家学派的术语。法家各种学派中对于三者各有侧重:商鞅尚法;申不害重术;慎到乘势。
韩非则认为以上三家各有不足,商鞅“徒法而无术”,申不害“徒术而无法”,慎到则偏“自然之势”,都很片面,因此主张抱法处势而用术,将三者结合起来。
三者中,韩非将“势”看作核心,而关于“法”的理论最为杰出,曾提出了很多精辟的见解。
比如,韩非认为,“法”乃治国之本,君主规定明确的法律,公之于众,臣民依法而行,立功者受赏,犯令者受罚。君主不需要花太多精力,也不用以身作则,只要依法办事,即可以“垂拱而治”。
对于“术”和“法”的关系,韩非则举过这样的例子:人如果不吃东西,十天就会死去;严寒之时,不穿衣服也会死去。衣和食,对于人来说,都是养生之具,缺一不可。同理,君主有权无术就会困于上,臣民无法就会乱于下,同样缺一不可。
对于韩非的理论,某些统治者也会持有非议,但对“法”、“术”、“势”的基本精神却都非常信任。因为有了“法”、“术”、“势”,君主就可以加强自己的地位、权势,加强对民众的统治和对群臣的控制,将三者有机地结合,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韩非子不但批判法家前辈,还对儒墨两家进行猛烈攻击,他说:当今的显学是儒墨两家,他们都称颂尧、舜,但他们对尧、舜的取舍不同,可都认为自己得了尧、舜的真传,到底谁来鉴定儒、墨两家哪一家得的是尧、舜的真传呢?
而且,孔子死后,儒分八家,墨子死后,墨分三派,各派都自称得了孔子或墨子的真传,又到底由谁来鉴定谁得了孔子、墨子的真传呢?
韩非子认为,尧、舜的年代离今天也太远了,谁是真尧舜还是假尧舜谁都搞不清楚,那么,用他们的道来治理国家,不是糊涂、愚蠢吗?
尧舜之道不能鉴定真伪,孔墨之道也不能判定谁是真传,所以,不能以他们的学说来治国。而且,以德治国从实践上来看也是荒唐的。
韩非子说:“夫圣人之治国也,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治理国家,不能依靠百姓主动做善事,而是要避免百姓做坏事。因为“恃人之为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
天下的善人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依靠善来治国不是荒唐吗?如果以法令来避免百姓不做坏事,全国都可以做到。因此,“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治国要适应众人可以做到的,而不能适应少数人能做到的,严刑峻法,人人不敢为非。
希望人人做善事,根本不切实际。这里韩非子提出了一个底线思维的治国原则,要确保每一个人最低水平的行为底线,这个底线由法律规定,人人守法,则稳定的社会秩序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