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在我心中的河之春天

秦岭横贯东西千里,有峪就有河溪自山中流出。

地处关中西部眉县的老家门口就有一条河,名叫霸王河,从秦岭山中发源,向北流经八十余里山地和平川,在我们教坊村注入了渭河。古称“赤谷水”,明代《眉县志》叫它“红河”,源自“太白湫”,也有叫“教坊河”的。

其实它是一条不大的河流,不知为什么要被冠以“霸王”这样的威名。它的河床也就有半里地儿宽。

小时听人讲,西楚霸王项羽战败后自杀在这里,犹自捧着自己的头颅向咸阳方向步行数十里,说这话时他们自己都在笑,因为这条河不叫乌江。

自求学远行离开故乡已有二十多年,故乡风物和儿时的记忆时常入我梦乡,尤其是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河。

春节刚过,河边看杨柳的时节,霸王河里一片白,白的有点惨然的石头却干干净净,还有白得晶莹剔透象玻璃一样覆盖着水面的冰凌,这冰凌还把露出水面和水边的石头给固定住了。

大地很静谧,河床也安静,但随着气温的回升,冰凌开始慢慢地消融。它先是变薄,再是化开一个洞,能看见冰凌下面的春水在流动,冒着热气,哗哗的声音传得很远,这声音于是弥漫了整个河面。

这是春讯啊,而且是最好听的一种声音,它唤醒河流、唤醒大地、唤醒人们开始新的劳动和生活。

经冬未化的干雪此时依然在背阴处一片一片地白着,踩上去咯吱吱地响,不会湿了你的鞋。

但是大地回春的脚步任谁也阻挡不了,依旧春寒料峭,河边已有人在柳树下探听春天的消息,孩子们则闹着要大人折下柳枝做柳笛,小时候我们叫“扭咪咪”,此时的柳枝应当是皮泛紫红身带芽苞了,一会儿就听见“咪—咪—”的柳笛声了。

春雨贵似油,河东岸的冬麦已经起身了,一场春雨一层绿,河里的鱼虾蝌蚪们活泛起来了,草丛由嫩绿渐渐变成浓绿,脚踩上去,绿色的汁液会溅了你的鞋头和裤脚。

仲春的时候,人们拿上竹竿就去河岸边夹槐花和榆钱儿,捋下来蒸麦饭,是当地人的一种美食。他们还在河滩沙地里采白蒿,学名叫阴陈的,据说可以护肝明目,采回来泡水喝或是蒸饭,都有效果。

河岸边比较静止的水潭或水渠里,这时已成了幼鱼和蝌蚪们的天下,长着一对突出的大眼睛通体透明的小鱼儿们灵活地在水里嬉戏,成群的黑珍珠般的蝌蚪们拖着小尾巴在水中追逐。

生命力极强的水胖官、深绿的肥厚的水葫芦、还有枝叶绛红细瘦的水芹菜已成了河边小溪植物王国的主角,它们茂盛地生长着,吸引着人们的眼睛和手,采回家做猪草,水芹则是窝酸菜最好的原料了。

春天里还有一处引人入胜的场所,就是河岸边村人们的育秧田,先育秧、同时整治稻田。秧田有垅,整整齐齐,稻种散在整理好的田垅上。

怕鸟们来啄食,就用稻草编个假人儿给穿上衣服戴上草帽,驱吓雀类。育秧人还要在秧田边搭上草庵棚,住在里面看护秧苗直至起苗插秧。

整理好的水田灌上水,一方块一方块水平如镜,很是漂亮。我们上小学的时候,有时逃课,就躲在这看秧人的草棚里,看稻草人能否吓跑麻雀。实在麻雀聚集太多的时候,我们就央求看秧老人放土鸟铳,用响声吓走这帮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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