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记

中元。百鬼夜行。

入夜关灯以后,每个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无不像鬼。

 游戏的,是为贪鬼,指尖翻飞,一响贪欢,不知此时此地

追剧的,是为痴鬼,啼哭涕笑,入境而痴,不知今夕何夕

刷屏的,是为嗔鬼,泥沙俱下,草蛇灰线,不知孰是孰非


  要说在现代音乐史上,我最遗憾的一天。

  那是1994年,他穿着招牌海魂衫,系着红领巾,抱着吉他在红磡体育馆唱《垃圾场》,舞台上的何勇就像哪吒踩在风火轮上。张培仁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办了中国摇滚乐史上影响最深的一次演出:“摇滚中国乐势力”。窦唯、张楚、何勇、唐朝乐队的演出让红馆陷入了不可思议的疯狂。那是内地歌手第一次在香港舞台上表演,观众热血沸腾,演员黄秋生激动得满场跑,边跑边喊边撕自己的衣服。对,那个时候的黄秋生,还是彻彻底底的在人群中裸奔的摇滚青年。同年,他拿到了香港影帝。

  1994那一年,我六岁。我爸最新的磁带是窦唯的《黑梦》,幸福在哪里的诘问和明天更漫长的迷惘,我根本不懂。只知道伊伊哇哇的跳到老式席梦思上,学着大人的样子蹦迪。做着长大的梦。

  后来,据说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仙了。

   往事如驶离的大船,在青春里逝去的朋友们成为了那船的主人。

  北岛后来说,“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我之所以怀念1994年,我爸之所以还留着那盘磁带,今天之所以区别于昨天,恰恰是因为昨天的感受依然留在我们心中。

  一些原始的东西,才提醒着我们活过。

  听过一句最是炫富的豪言,“我没有房子,我只有爱”。

  炫富的本质不在于这句话,而在于说句话的是冰心。

  不是也曾说出这句话,脑子里却只有荷尔蒙的你。

  谢婉莹女士在70年代,就已经在四九城有几十套房子了。

  而你在2018年,连北京的一个厕所也买不起。

  贫穷的浪漫,如同谎言。说要给她全世界的时候

  请问你,世界是什么样子?


  梁左在《笑忘书》里说,一身的本事,没了本子,也是虚掷。

  这个20年以来唯一配得上和王小波齐名的文学天才。却写了半生的喜剧,留下了《我爱我家》《编辑部的故事》等等,对于一般人来说,能成为中国最好的喜剧编剧之一,能留下五十年不朽的作品,已经是生之大幸,而对于粱左,则是太屈才了。他应该也是有三部曲,有诺奖提名的,有后世拥簇抬棺捧鞋恨不能把自己归于关墓弟子的。可是粱左最后连一本压棺材板的大部头也没有留下。唯有这本薄薄的《笑忘书》,是对我所有惋惜的慰籍。

  有些事隆重地开幕,结果却是一场闹剧;

  有些事开场时是喜剧,结果却变成了悲剧。

  一幕幕开场的锣鼓,一曲曲落幕的悲歌,如今都已随风而去……

   包括那些流动的盛宴,那些璀璨的星光,最后都一一飘散如烟。


  读书许久,工作许久,写作许久,闲坐许久,醉眼看花许久,起舞弄影许久,出世许久,入世又许久,实在,太累了。

  如果余生仅让我有一件事可做,我只想陪着你。

  看风作的雨,雨化的云,云上的河马和草原。

  眼下这里的一切都是丑的,风、雨、太阳都丑,人也丑,我也丑得很。

  只有你是青天一样的可羡。

  我爱你,希望有一天你在我死后,也把这句话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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