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小吃系列之臭豆腐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在北方的人,在我此生的头二十几年,从来没想过要吃臭了的东西,甚至都鲜少知道臭的可以吃的东西有哪些,直到我无意间开始在江南水乡驻足,这才打开了关于“臭”这一新世界的大门。

我所记得的最初吃臭豆腐的地方就是在绍兴市。那时我刚毕业并初到绍兴地界上班(彼时完全没想到此后人生的喜怒哀乐竟都承包在了此处),闲暇之余总是抓紧一切时间长见识,每逢周末唯一的一天休息日,便和认识不多时日的公司小姐妹飞燕一起,城里乡下地乱转悠,这绍兴市便是我们俩常去的地方之一。

我和飞燕去绍兴也不怎么逛商场,记得那时我们最常去的所在是一个花鸟市场,或许是小女儿心态还占着上风,总是喜欢那里的五彩斑斓、琳琅满目。逛好花鸟市场,我俩就会去找那些位于路边、巷口、桥头树荫下的臭豆腐摊(那时摆摊还是比较自由的),瞅准那些支了一只不大的油锅、坐一副小板凳、头发花白的老阿婆,她们深藏了岁月的沧桑反而波澜不惊的双眼,往往是食物美味程度的保证。老阿婆动作一般轻柔而缓慢,你必须要耐心等待,等那些已经腌臭了的白色豆腐块,在老阿婆的摆弄下在油锅里变成灿烂的金黄色,臭味变成异香,然后捞出控油,阿婆给你几张草黄的纸垫着,臭豆腐悉数落于纸上,再刷一点黄豆酱或甜辣椒,就能安然等着你另一只手上的竹签为它们打开风味的奇妙面纱……

小摊上的臭豆腐

要说臭豆腐,就不能不提到另外一样绍兴食物(我不敢称它为美食),它是绍兴臭豆腐之“臭”的主要来源,绍兴人叫它“han菜guang”,也就是发酵霉制的苋菜老梗。听说霉苋菜梗的来历也有个很老的传说,说是越王勾践入吴为奴时期一贫穷老者无意间成就的,一经面世便臭香臭香地让越地老百姓欲罢不能,一路流传至今。不知这个传说可不可考,但出自穷人的手笔大概是可以肯定的,酒肉臭的“朱门”里头,臭了的东西大概早扔掉了。

han菜guang的大致制作过程,最后那个是一道菜,han菜guang蒸豆腐,夏天很开胃

有了han菜guang卤水作为主要原料的卤汁,臭豆腐就有了灵魂,它的“骨肉”多选用压板的豆腐块。豆腐块放入卤汁中浸泡3到5小时,就可以炸制了。炸制这道工序,根据豆腐的软硬程度,有直接炸的,也有裹一层薄面糊再炸的,但炸成的标准都是面面金黄、外酥里嫩,闻着臭而吃着香。

绍兴大多饭店都有“臭豆腐”这道菜

绍兴臭豆腐因为里外的人都把鲁迅先生作为“代言人”的关系,俨然也是绍兴名片之一了,大、小饭店的菜单通常都能寻见它的踪迹。这道据说连清朝的皇室贵胄都有偏嗜的独特菜肴,今年过年我也有幸体验了一下制作过程。那是在我嫂子的主导下,回乡下过年前,她事先买好了臭卤、豆腐块,于是在大年初几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孩子们那种“在家里也能吃到臭豆腐的”的惊喜神情,成功把冬雨的阴冷、沉闷扫掉大半。

过年自炸的臭豆腐和油墩果,炸糊了

那次我们做臭豆腐其实是为了包春饼用的。在绍兴,春饼和臭豆腐是一对令人垂涎的CP。薄如蝉翼的一张张麦饼被错落着码在一起,刚炸好的臭豆腐,或者再加个萝卜丝油墩果,一起被掰碎置于饼中,再加一些土豆丝、海带丝、青瓜丝等小菜,胃口好的可能还会加一些香肠、里脊肉、猪头肉之类,最后一并卷起……一张内涵丰富的春饼在手,入口那种酣畅淋漓的满足感,瞬间会让人想起“我妈再也不用担心我饿着了”那句话。

用料丰富的嵊州春饼

大凡一个地方的特色食物,总是要被此地的文人在笔下、嘴上、胃里反复而亲切地描摹的,浙江绍兴上虞的一位近现代文人夏丏(mian)尊先生,就曾在他《幽默的叫卖声》里这样提到臭豆腐:

我在这许多叫卖者中发见了两种幽默家。
一种是卖臭豆腐干的。每日下午五六点钟,弄堂口常有臭豆腐干担歇着或是走着叫卖,担子的一头是油锅,油锅里现炸着臭豆腐干,气味臭得难闻,卖的人大叫:“臭豆腐干!”“臭豆腐干!”态度自若。

虽然夏先生这篇文字不是简单地为了“吃”而写,但我们还是能从中体会到那种“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异曲同工的质感,只不过他这里光明正大地卖着“臭”,想来这就是他窃以为的“幽默”所在。

那么,欢迎大家来品尝绍兴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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