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读到杨绛先生的一段话,“如要锻炼一个能做大事的人,必定要叫他吃苦受累,百不称心,才能养成坚忍的性格。一个人经过不同程度的锻炼,就获得不同程度的修养,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捣得愈碎,磨得愈细,香得愈浓烈。”因此想到了毛姆写过类似的话,“上帝的磨盘转动得很慢,却磨得很细。”
这句话出自于毛姆的代表作《月亮与六便士》。当得知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在塔希提岛得麻风病惨死之后,查理斯的儿子罗伯特道貌岸然地说出了这句话。无疑,罗伯特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暗指父亲当初为了所谓的“梦想”抛妻弃子,现在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而毛姆的态度却能从紧接着的一段话里窥见一斑:
“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和朵纳尔德逊太太满腹虔诚地低下头来。我一点儿也不怀疑,这母女两人之所以表现得这么虔诚是因为她们都认为罗伯特刚才是从《圣经》上引证了一句话。说实在的,就连罗伯特本人是否绝对无此错觉,我也不敢肯定。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到爱塔给思特里克兰德(查理斯)生的那个孩子。听别人说,这是个活泼、开朗、快快活活的小伙子。在想象中,我仿佛看见一艘双桅大帆船,这个年轻人正在船上干活儿,他浑身赤裸,只在腰间围着一块粗蓝布;天黑了,船儿被清风吹动着,轻快地在海面上滑行,水手们都聚集在上层甲板上,船长和一个管货的人员坐在帆布椅上自由自在地抽着烟斗。思特里克兰德的孩子同另一个小伙子跳起舞来,在暗哑的手风琴声中,他们疯狂地跳着。头顶上是一片碧空,群星熠熠,太平洋烟波淼茫,浩瀚无垠。”
显然,毛姆对罗伯特所说的那句话的理解是,上帝的磨盘转动得很慢,却磨得很细,因此它不会辜负那些为了梦想而真正付出了努力的人。“Great minds think alike.”(英雄所见略同。)我想,杨绛先生和毛姆都在时间的长河里,看到了细水长流里的永恒。
在喜马拉雅上听柏邦妮解读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她说第一次读这本书是在自己20岁那一年,因为当时喜欢一个男孩,男孩喜欢村上,为了与男孩走近,她开始读这本书。不过,在青春懵懂的年纪,她在书中只读到了性,读到了晦涩的爱情和装腔作势的无病呻吟。她说,虽然隐约觉得村上的纯爱小说与其它同类小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但说不出具体不同在哪里。在之后的15年里,柏邦妮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读这本小说,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她慢慢读懂了村上春树,也读懂了《挪威的森林》。在一度经历过抑郁之后,她甚至开始接纳并理解一直都不太喜欢的直子。在解读的后半段,柏邦妮逐一分析小说的时代背景、人物的巧妙设置、小说意象等,尤其是她对改编电影角色选择败笔的分析,让人不知不觉鼻腔蕴满了研磨咖啡的香气。那是一个人在15年的岁月磨盘下,一点一点研磨,一点一点沉淀,才会散发出的香味。因为研磨得足够细致,足够用心,香气才会如此浓郁。那是属于一个沉淀了15年的灵魂独有的气息。
同样地,在感情里,上帝的磨盘也转得极慢。
一个女人遇见了一个男人。女人工作忙,每天加班到夜深。男人生活规律,每晚10点准时睡觉。为和女人多些交流,男人决定改变自己的作息。第一晚,午夜12点,男人在微信上跟女人道了“晚安”。第二晚,男人也在凌晨发了“晚安”的消息。女人不无感动,心里丝丝暖意。第三晚,男人的“晚安”信息如约响起。第四晚,女人的手机突然安静。第五晚,女人的手机陷入沉寂。第六晚,女人心生疑惑,发信息问男人缘故。男人回答得极其随意,“哦,前晚和朋友A聚了聚。昨晚又约了朋友B。”女人苦笑,心想还是工作比男人更靠谱些。
这是一个毫无笑点的笑话,可是,依然改变不了它是笑话的事实。
我的公号从开通至今已有3年多。开通没几个月,一个陌生的小女生关注了公号。某一天晚上,我们在后台互道了晚安。此后的三年里,除了偶发的特殊情况,这一声“晚安”成了我们彼此每晚睡前的必行之事。三年里,小女生已从一名高二学生变成了大学新生;三年里,除了偶尔的只言片语,我们并没有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三年里,我们一直都只是相识的陌生人。其实,我有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有着不同人生轨迹的陌生人,可以三年如一日地互道晚安。但是,我知道,对于这一千多个“晚安”,我一直心存感激。因为它们是我公号里留下的最真实的痕迹,也是我愿意认真写下去的动力。
2010年,在American Idol(《美国偶像》)的舞台上,Chris Medina止步于24强,但他那首“What are Words”(《何为诺言》)却打动了无数人的心。他在歌里唱到:
What are words?
何为诺言?
If your eally don't mean them,
when you say them.
如果当你说的时候言不由衷。
What are words?
何为诺言?
If they're only for good times,
then they don't.
如果诺言只停留在美好时光,那它就不是诺言。
2007年10月,Chris向相恋8年的恋人Ramos求婚。两年后,Ramos遭遇车祸,脑部受重创。康复后,Ramos智力只有2岁水平,并不得不在轮椅上度日。Chris并没有离开Ramos,就像他在《美国偶像》的舞台上唱的那样:
Anywhere you are, I am near.
无论你在哪儿,我都在你身边。
Anywhere you go, I'll be there.
无论你去哪儿,我都始终陪伴
Anytime you whisper my name,
无论你在何时轻唤我的名字,
You'll see, how every single promise I'll keep.
你将看到,我始终守护着曾经的誓言。
'Cause what kind of guy would I be,
if I was to leave, when you need me most.
因为如果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选择了离开,我成什么人了···
上帝的磨盘转得很慢,却磨得很细。被岁月不紧不慢的推动着的它,不仅一点点研磨出了人生浓郁的香气,也磨掉了糠秕,磨去了那些不再相干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