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秋雨迷蒙，阳台上悬挂两排的衣服遮挡了客厅本就暗淡的光。王老师仰靠在沙发上，打开近期阅读的曾国藩传，刚看了两页，面前茶几上的手机传来翁翁的振动铃响声。

爸爸，在家吗，你准备一下十点十分去然然学校门口。王老师一看是女儿打回的电话，放下手里的书，一边微信回复一边起身朝卧室走去。

谁打的电话？老伴寻声问道，放下正在挫洗的衣服。

女儿打来的。你准备一下，一会去学校接然然送她去医院看牙病。王老师走向老伴吩咐着。

他想起早上送孙女上学时，然然右脸蛋肿得圆滴溜的，女儿怀疑是换牙引起的发炎，连早饭的米糕烧麦也不敢用牙齿大胆咬合，喝了几口粥就匆匆赴校。

女儿说得去医院，她问然然上午去学校还是下午去学校。我不要去医院，然然爬在妈妈怀里啜泣起来。去医院要打针还是吃药？然然问。我不是医生，让医生看一下再决定，或许不打针也不吃药。

王老师背上小肩包，从抽屉里取出两把折叠伞，穿了个茄克外套，拉开门朝楼道走去。

雨点不大，可密度象断了线的珍珠般浓烈地斜织着，王老师两口子一前一后、一高一矮遮挡在大伞下面，小滩的雨水随抬起的脚跟溅湿了裤下脚。他们穿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从另一个小区后门插过去，这样可节约五分钟的时间。

没等几分钟，孙女冒雨从校园出来，阿婆迅速迎上前，为她撑起雨伞，问她嫌不嫌凉，我在门卫替家长签了字，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出租车从保健院门前经过，四车道的路面被挤得水泄不通，人行道和花带的空隙间也被自行车、摩托车塞得严产实实。又堵车了，师傅叹了一声气，他尾随前面闪烁着红灯的大奔一点点挪动！他说现在医院生意兴盛，挂号、交费、就诊、住院……样样都难，超市门庭冷落、医院却人满为患。

去哪家医院？因为女儿在手机上叫的车，没告诉我地址，师傅告诉我在徐汇区牙病防治所。

三十多分钟的车程，上高架、过黄浦江隧道，在导航指引下顺利到达医院。儿童牙科在医院四楼，女婿挂好号后领着然然在前带路，我们乘电梯随即到叫号区等待。

从一个过道往里走，左边的空间被分着成若干个小间，那是一个个儿童牙科就诊室。隔着玻璃，第一个诊室传来一个男孩尖厉的哭喊声，这声音氲氤着整层楼，和另几名小孩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应和着，有惊天动地、撕心裂肺的气势！

屏幕上轮到然然的序号了，爸爸牵着然然的手走进2号诊室。然然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着口罩，把长长的移动聚光灯往下拉了一下，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来，抱上来躺在工作平台上让我看看。从医生说话的语气里，然然分明感觉得出一份亲切和一份温暖，但医生拿起那明亮的不锈钢夹在她眼前出现时，她还是禁不住眼泪旺旺直流！没事的，听话。然然在爸爸一阵的安慰下，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主动配合医生。张开嘴巴，屏住呼吸，不要用手去触模口腔，防止细菌感染！医生交待这些，然然默默记在心里，只轻轻嗯了一声。

炎症。儿童换牙期间一种正常现象。新牙长处后迫使老牙退去，导致牙跟膨肿发炎，又蔓延口腔。医生解释说不必胆忧，配合口服药慢慢会缓解，消去炎症。

然然从诊室出来，阿婆把提早准备的一杯温开水递上去，弯下腰去拥抱她让她喝口水嗽口。

中午饭点到了，我们本想着去面馆叫两碗面或买炒米饭吃，简单又实惠。没想到小高带我们走进一家叫“汽车餐厅”的西餐厅，点了汉堡、披萨、沙拉拼盘、牛排羊排火腿肠之类。真有点亏了女婿的好意，花了不少钱却让我们觉得象没吃一样。那一点点的份量比起复杂的的用餐工具，钢刀子、勺子、钢钗子、碗盘等等，显得十分不相称，这对于用习惯筷子的我们又十分地不自然！还有让我们更不自然地是那些半生不熟的牛羊肉、三纹鱼，流着血水、弥漫着腥味，下了怎样的决心才喂进口腔的！

没有秋风的天气里，小雨下久了也会袭来一阵凉意。巍峨高大的玻璃建筑群、黑得发亮的沥青道路由内而外地散发着冰冷的寒光。我们一行撑着伞沿着人行道，朝一号线地铁口方向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