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花

日暮时分，一名士兵走进一座小院子。

那一天，士兵刚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

院子真的很小，穿过两扇已经褪了色的木板门，在向里走七、八米，就是两间住房。

士兵接到命令，说这所房子里藏有恐怖分子，让他在十分钟内清除屋子里的无关人员。

士兵知道，十分钟后这里将夷为平地。

院子里很凌乱，像是许久没有住人了，静悄悄的有些瘆人。

两间住房很普通，一门一窗。

外面的窗台上放着一个小花盆，里面栽着一棵他在路边经常看到的小黄花，但士兵却叫不出名字。

小花是新栽的，叶子已经返青，但枯萎的小黄花还蜷缩在枝头上。

新鲜的花土有一股醉人的香味。

士兵知道，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邪恶，只是很普通的房子。

士兵把枪斜挎在背后，毫不费力地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照样很零乱。

外间房里只有一张长木桌，桌子上放着几件常用的餐具。

几只苍蝇在屋子里嗡嗡地飞舞着，像天空中横冲直撞的飞机。

士兵推开里间的房门。

里间屋子光线很暗，士兵揉了揉眼睛，才适应了。

屋子里更加简陋，只有一张光秃秃的木板床放在一角。

床上有两个人注视着士兵，一位中年女人，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

中年女人的两只手抱在胸前，而小男孩半倚半靠在女人的身上。

士兵发现两个人的眼睛里透露着一丝怯怯的光。

士兵朦朦胧胧地觉得小男孩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士兵说：马上离开这里吧，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士兵没有说明几分钟以后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

女人听懂了士兵蹩脚的本地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男孩有些惊恐，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士兵斜挎着的冷冷的钢枪。

士兵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士兵听见空中有轰鸣声。

士兵第二次对着床上的母子二人焦急的催促说：这里真的不安全，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

士兵想起来了，这个小男孩很像万里之遥的自己的小弟弟，只是眼神不同，一个迷茫，一个童真。

女人已经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不情愿地撩起裙摆。

士兵惊愕了。

女人的下半身空洞洞的，像是被暴风吹折的一棵树。

士兵流下了眼泪。

女人说：我是属于这片土地的。

女人用手把小男孩推向士兵。

士兵取下挎在背上的枪，把它斜靠在墙角上。

士兵抱起小男孩，走出了屋子。

小男孩指着窗台上的小花盆说：那是我新栽的花。

士兵抱着小男孩，小男孩抱着那盆花。

士兵和小男孩离开了小院子。

……

几天后，路过的人发现，在夷为平地的废墟上，整齐地放着一个钢盔和一盆小花。

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