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

        春雨贵如油是北方的说法，春季多雨会给秋季的丰收带来希望，北方的人们应该是喜雨的。

        而我，打小儿就讨厌雨天，尤其是春雨。

        春天的雨水总是来的莫名其妙，白天时天空还是湛蓝湛蓝的，傍晚快到时，云开始极速的团在一起，地上的尘土被风刮得满天都是，当夜彻底黑了，雨点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一会儿便能听到大颗大颗的雨滴打在彩钢板上的噼啪声，我称它为暴雨。这是我儿时记忆中的春雨。

      那时家还住在乡下，在一条大致5米宽，200米长的巷子的深处。坑洼不整的土路两旁都是些用土块与砖垒起的超过三十年岁的房子，大多是当地人出租给外地的务农人员。这条小路，我一直走到了13岁，几乎每一天我都要踩着晒干后的、被脏水与雨水混合过无数遍的、都是尘土的小路。

        每一个雨天的夜晚，我都会被父母逼着去超市买零食，那时的我对钱的数额是没有概念的，只知道一张红票=两大兜零食，零食的诱惑于我还是很大的。每一次我都是先挣扎一番，被父母威逼利诱后，一边哭一边穿雨靴，举着伞慢悠悠的蹭到门外，听到父母的关门声，我心里除了恐慌只有恐慌。又是那条小路，我像疯了似的往前跑，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后面肯定有鬼在追我，为什么我感觉耳边凉飕飕的？我会不会被杀了？天为什么这样黑，这条小路我到底还要跑多久？”跑出这条路就有灯光，再过几米就是十字路口。我不敢走在黑漆漆的人行道上，只好走在马路边。来往的车并不多，紧绷的神经也暂时可以放松。刺耳的雨声从上方传来，伞罩着我，雨水砸在伞面的噼啪声也罩着我。一进超市，彻底亮了，我就像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的挑选零食，父亲爱吃的，母亲爱吃的，我爱吃的，一样也不会忘。心里还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家和父母一起看周星驰经典系列了。再次回到那条路，我总是要站在路口望一会儿，一边自我催眠这条路很安全，一边给自己鼓劲儿。当我开始奔跑时，零食袋子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和我嘴里时不时的“啦啦啦，哒哒哒”的哼歌声瞬间将雨声掩盖，我想嚎啕大哭的时候发现一旦开始哭，奔跑的速度就会慢下来，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哼着歌回家。我疯狂的砸着门，在门打开的一瞬挤进去，零食散在地上，我坐靠在墙边，大声的喘气。父母习以为常的拎着吃的窝在沙发里，我这时才会注意到自己满身的泥点和已经快分不清颜色的雨靴。如果这个经历可以让我战胜黑暗那也是不错的。

        记忆中最后一次春雨，我依旧固执的以为这一次的挣扎会成功，母亲问:“为什么不去!？”我说:“我怕鬼我怕黑。”“那你是怕鬼还是怕我？”我哭着说:“怕你。”母亲笑了，我以为我赢了。结果等待我的还是那句:“赶快去!”不解，痛苦充斥我的全身，我像往常一样边哼歌边奔跑，雨靴与泥水碰撞后发出沉重的啪嗒声以及渐渐被打湿的裤子透到肉体上的冰冷，脑袋里反复的出现这一个问题:他们到底爱不爱我！在这条巷子接近尾处的地方，看到家里小院亮着的灯光，心里的戒备与恐慌刚准备卸下一点时，从旁边的墙角突然冲出一个身影高壮的男人，双手微张，发出厚重却又骇人的尖叫声。我愣住了，定在原地，嚎啕大哭。这时父亲才发觉这个玩笑开大了，赶紧到我身边牵着我，说:“哎哟，宝贝儿你怎么这么胆小，不哭了不哭了。”我发了疯似的甩开他的手，快步走回家，家里的门是开着的，我的哭声引来了母亲，看到我惊魂未定的样子，母亲抱着我，忍着笑骂着父亲:“你太丧心病狂了，给你说了别吓她，你看!傻了吧!”

        今年春雨依旧淅沥的下着，只是比以往的次数更多，更急。儿时记忆中的暴雨在这里也只能称之为中雨。晚上睡觉时偶尔听见外面的雨水声也会想起以前的日子，只是梦里不会梦到，现实也不再遇。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得了，只记得后来的雨天，缺少零食的夜晚是有些无聊，再也没有人逼着我在雨中奔跑，满身的泥点，分不清颜色的雨靴也再未出现，家里也早就没有了雨天必须吃零食的习惯。那条小路依然是那样的坑洼，凹凸不平的土地依然还会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