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吃饭了吗?

“师傅,请问您,现在是到那个新的客运站下车吗?”

“对,就前阵子搬到客运中心啦,在新政府大楼后面。”

班车继续行驶,十多分钟后,在一片开阔的广场上停住。仲春晴天上午,暖和的阳光照在身上,我觉得一阵热气上涌,眼睛眯着打不开。一切都是新的模样,一切都是旧的样式。空置招租的铺面、新开的餐馆、小卖部等交替出现,店员懒洋洋地享受淡季的清闲。

“老板,去哪里,坐车吗?”

“不用啦,谢谢,有人来接我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觉得自己对待这个世界变得更温柔了。以前对招客的车辆总是耍酷般地无视,至多也只是没好气地回答“不用”。

背着略沉的双肩包,我走到客运站门口路边的树荫下等待。远处还没开始建设的工地里,成片成片的油菜地,青绿色的杆顶着鹅黄色的花苞,迎风摇曳,甚是可爱。我想,也许是这片土地的养分不够,也许是今年这里的天气不好,才导致这里的油菜花还没完全开放吧。就在两个小时前,班车飞驰途中,离这里才一百多公里的地方,道路两旁的油菜花,绽放得那么热烈、那么鲜艳,仿佛在感恩又是一年春天。毕业那年,五一假期游玩婺源,没看到油菜花的遗憾至今犹在,今天倒是稍微弥补一些了。

摩托车在路边停下,哥哥穿着去年夏天我穿的短袖T恤,向右边斜身,把右脚踮在马路牙上。

“今天还挺热的,怎么不开车过来?”

“这么好的天气,就这么一小段路程,开车做啥啊?骑车更快一点。”

“哥,你吃饭了没?要不留在家里,等吃完饭,再到店里去吧?”

“太麻烦了,我早晨出门的时候带了剩饭剩菜。冰箱里面还有挺多菜的,从你过年回广州后,我都还没买过菜,你做饭给你自己吃就好了。”

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看着哥哥头上零星的白发,夹杂在黑发中间,我心里稍稍宽慰:还好比以前少了些。建成不久的县城新区,人气不旺,宽阔的马路上,一路畅通,偶尔出现一两辆车。

哥哥在工商银行门口停车。

“等一下,我拔几颗小树回家种。”

“这些树在家里种得活吗?”

“当然可以的,我已经种了好几棵了,都要变成专家了。”

我笑着应和,看着他认真挑选,拔起三颗小树苗,将树根粘着的土块敲落,放到摩托车踏板上。

不到两公里的距离,风掠过脸庞时的舒服,与坐在哥哥身后的踏实,却将思绪回放了十几年。我独自在广州工作,哥哥一个人在县城修车,爸爸固执地要守在乡下老家,三人三地,也只有这样的契机,才能让一家人相聚在一起,不知道何时才会有所改变。

“这些天生意怎么样?”

“哎,别提了,这几天都在喝西北风,太清淡了。”

“现在是淡季,往年也是这样子的,你别着急,既然没事,不如在家里休息一会儿,等有电话了再回店里呗。”

家里多了几株草、几颗树、一个鱼缸,沙发铺上了垫子,其余的都没变。茶几抽屉里,针线工具,织毛衣针和几团毛线,仍然摆在那里。我问怎么舍得花钱买这么大一个鱼缸了,哥哥答家里放个鱼缸,就感觉很有生活气息了。


“哥,要不你还是在家吃饭吧,我一会儿就做好。”

“算啦,我带了饭菜,不要浪费了。”

“好吧,家里多点花草虫鱼倒是挺好看的,这个用废旧电饭煲种树的主意,也只有你能想的出来啊。”哥哥笑笑回应,我给这些新奇东西拍照。

哥哥返回店里后,我将剩菜热好,才端起碗,泪水扑簌簌地就流下来。以往都是被催着先喝碗汤、吃几块肉、多吃点菜,现在我只能听着电视传出的音乐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要好好吃饭。

阳光透过玻璃窗,斜铺在地板砖上,屋子忽的很亮。我转过头看阳台,枯萎的不知名植物,茁壮成长的竹子,和翠绿的墨兰,在同一个破损的花盆里,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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