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湖楼1：流星夜

11月18日，正是观测狮子座流星雨的最佳时机，艾仁民草草吃了点饭，早早地来到了天台，架起了刚刚托同学从美国带回来的天文望远镜，因为流星雨要到子夜才到峰值，艾仁民漫无目的在各个星座间流连忘返，只有翱翔在浩瀚的星际间，艾仁民才觉得是真正的自由、快乐，有时候还有些君临天下的错觉，指点星系仿佛就是在指点江山。

小时候，奶奶经常指着天空，和艾仁民讲天上的故事，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每个人死后都会化作天上的星星，后来奶奶成了天上的星星，艾仁民和聋哑的伯父相依为命，星空成了艾仁民最好的伙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艾仁民总喜欢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屋外，看着满天的星星发呆，想要找到那颗属于奶奶的星星，这样愿望时常出现在他的梦境里，一直伴随着他走出乡村，进入大学，来到现在的城市，虽然夜晚的霓虹灯掩盖了星星的光芒，但仰望星空成为了他快乐的源泉，每当遭遇挫折、心烦意乱、情绪低落的时候，艾仁民总喜欢一个人来到天台，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满天的星星仿佛就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和老师，浩瀚的星空才是自己最熟悉、最亲近、最舒适的家园。

而看星星也就成了艾仁民最大的爱好，别人把时间花在吃喝、打牌、K歌上，把金钱花在了旅游、运动、购物上，艾仁民认为值得花的钱都花在了观测星系上，各式望远镜、摄影器材和星系资料，这种小众的爱好，让艾仁民显得有点曲高和寡，不太合群，这也让艾仁民省去了不少麻烦，虽然艾仁民的职业就是和形形式式的人打交道，但他的职业更需要与他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况且以他的性格，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是懒得工作之余还要应付各色人等，他属于那种众乐乐不如自个偷着乐的自闭性格。

之所以选择现在的房子，艾仁民看中的也是远离市区，地区较偏，熟悉的人不多，北面除了次第湖外没有其他建筑，也就没有了灯光污染，重点是北面有个十平米的天台，艾仁民的计划是搭建个天文观测台，可以美美地坐在房间里看星星，这让艾仁民很是得意，也常常会在梦里笑醒，但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这件事，当然他在这个城市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深秋的天台寒意逼人，艾仁民穿着防风衣，弓着背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因为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了，颈脖子和背脊骨都有点僵硬，艾仁民忍不住骂起了娘，明明说好的是仰望星空，硬是搞成了俯首称臣，还只能一直眼睛看，真他妈的累并快乐着，嘟囔完转身就是一脚，把边上的折叠椅踢到了栏杆边，艾仁民这才想起，坐着就没有那么费劲了。

艾仁民走到栏杆边，扶起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从口袋里掏出烟，窸窸窣窣拆开了包装，拿出一支放到鼻子底下，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艾仁民并没有急着点烟，任由淡淡的烟草味在黑夜中弥漫，约莫分把钟的光景，艾仁民才点燃了烟，倚着栏杆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烈醇厚，了无杂质，青丝般地滑进喉咙，沁入心肺，艾仁民挺直了腰板，屏住了呼吸，让久违的感觉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尔后缓缓地回了出来，一个个烟串消失在夜幕里，烟头一闪一闪地，像极了夜空中的星星。

烟也是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只有几个玩得来的同学知道他好这一口，其实艾仁民没有什么烟瘾，但烟只抽“三五”，至于其中的原因，艾仁民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曾经有人专门研究过，抽“三五”的人都有点狼性，有主见，有个性，善于洞察，又超然物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易被摆平，一旦确定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这与艾仁民的性格十分相像，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寂冷漆黑的深夜里，艾仁民就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处在浩瀚的星空下，点一支三五，猛吸一两口，有一种悲凉感直冲脑门，艾仁民十分享受这样的感觉，一直以来。

很多人不喜欢“三五”，又冲又呛，早些年还能凭着外烟的底子，可以充个场面，如今物价飞涨，老“三五”依然是十元的良心价，和那些动辄几十、上百的烟相比，就很掉面了，根本拿不出手。渐渐地，市场上也就见不到了，能买到的几乎都是走私烟、假冒烟，在老家的时候还有几个朋友惦记着，时不时地拿来两条，自从来了河东，没有人见过艾仁民抽烟，更没人知道艾仁民有这个嗜好，艾仁民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懒得去觅，也就断了念头。

一支烟下去，艾仁民感觉恢复了元气，流星雨的峰值零点才会到来，艾仁民百无聊赖，回屋里翻出了望远镜的说明书，对着电脑百度了半天英文，才搞清了随镜赠送的配件清单，不仅有连接电脑的数据线，还有几个目镜，可以直接连接单反和手机，拿出来一看，艾仁民乐了，和我们的手机自拍杆头一样，直接把手机卡到目镜架上，再把目镜夹在望远镜的目镜就可以看了，艾仁民找了个矿灯戴在头上，走到露台上连了上去，对着天空看了半天，实在是有点模糊，拍了几张照片，噪点太高了，和星星差不多，国内国外都一样，不要钱的东西都不可靠。

艾仁民不太死心，回屋里又研究了一遍手机目镜的说明，竟然可以用作对于静止目标的监控，可是这漆黑漆黑的夜里，除了天上的星星外，目及之处很难看到适合的目标，艾仁民走到露台的栏杆边，往下一看，整个次第湖和北面的次第山尽收眼底，环湖路泛着光晕的路灯，像星空中的银河缠绕在山湖之间，艾仁民把望远镜挪到了栏杆旁，试着调低了镜头，对准了环湖路，夜深人静，平时就十分冷落的路面上，找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可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