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江湖:奔腾如虎风烟举

最早接触武侠书,好像是看了一本章回体的公案小说,年代久远,记不清名字了。

后来读到荷兰人高罗佩写的《大唐狄公案》,这部书故事精彩,案件离奇,情节扣人心弦,破案过程重视推理与举证,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再后来读到梁羽生的《冰川天女传》,觉得出场角色陈天宇武功高强,读到后面才知道天山少掌门唐经天更厉害,再往后发现冰川天女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哪知强中更有强中手,又横空出世了战斗力爆棚的吕四娘。

这部书的故事情节已记不清,但是武侠小说里“武功可以不断升级”的规则设计却吸引了我。由此我开始踏入江湖。

正所谓: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初入江湖,是没有区别的读书。当时市面上有许多劣质武侠书,有的强调武功胡编情节,有的专门描写血腥场面,有的为吸引读者还加入情色元素.....

直到看到《碧血剑》,我才知道有位作家叫金庸。主要人物袁承志、温青青等悉数登场,但奇怪的是,这部小说真正的主角是那个从未在书中现身的金色郎君,他的身世、性格,全都是通过其他人物的回忆、描述而展现。

多年以后,金庸先生谈到自己借鉴国外通俗小说的写法,他尤其推崇法国的大仲马。于是网上有好事者调侃,说青翼蝠王的设定来源于吸血鬼德古拉伯爵,萧峰的形象有着希腊大力神赫拉克利斯的影子,《连城诀》就是武侠版的《基督山伯爵》。

从袁承志出发,我开始有目的的搜寻金庸作品。接着看了部分《射雕英雄传》,越发沉迷于格局宏大的、金大侠构建的武侠世界。

后来得到一本《倚天屠龙记》的连环画,内容是讲六大门派围剿光明顶。书中那些自视为正道的六大门派自私冷血,而被称为魔教的明教众人反而有情有义。这样的设定颠覆了从小接受的正邪划分标准,让少时的自己不免疑惑。

在读了《笑傲江湖》和《鹿鼎记》后,我终于知道人的好坏很难简单界定,看上去的正人君子,可能是大奸大恶,比如岳不群;看上去的流氓地痞,却完全可能是真正的英雄,比如韦小宝。

好与坏是可能不断转化的,正道里的游坦之、林平之因为复仇变得阴狠凶残,邪道上的田伯光、南海鳄神为了义气也做出不少磊落之举。

一次从哥哥那里看到一本《天龙八部》(第五集),尽管自己并不知道前面四集的情节,但这本书还是让自己读得如痴如醉。

萧峰在第五集闪亮出场,带领十八契丹骑士,声威好似千军万马。面对环伺强敌,他使出刚猛无比的降龙掌法,三掌便击退当世三大高手;

少林寺中,扫地僧平静讲述着萧家、慕容家的恩恩怨怨,而后突然击杀萧远山、慕容博,将两个家族的王霸雄图、血海深仇,在惊心动魄的搏杀中尽化成土;

傻小子段誉被慕容复投入枯井,却意外的与暗恋已久的王语嫣待在一起,枯井底,污泥处,不但点化了痴迷武学的鸠摩智,还成全了段王二人的一世姻缘;

更不必说西夏公主比武招亲,问众豪杰生平什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萧峰想的是与阿朱牧马塞外;段誉想得是枯井烂泥,与王姑娘在一起;虚竹答的是冰窖里......

这些情节,多少年来在我的脑海中仍记忆犹新。试想一下,哪一位有志的少年不仰慕萧峰豪情万丈、英雄盖世?哪一位钟情的少年不羡慕段誉历经考验、赢取芳心?

所以,让我把金庸先生当成大师,让我相信武侠小说也有经典的一本书,就是《天龙八部》。

金庸之外,当属古龙。

古龙笔下写活的人物很多,有悲天悯人的李寻欢,有风流潇洒的楚留香,有古怪精灵的小鱼儿,有飘零孤独的傅红雪......

可是,让我最忘不了的人物是沈浪。当年的我是如此着迷于《武林外史》里的这位男主角,以至于第一次碰到大学同学阿锐时,这个神情懒散、脸挂微笑的家伙,就被我当做了现实生活里的沈浪。遗憾的是,自己至今仍旧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模样,我还是我,永远也成为不了理想里的沈浪。

古龙的书像散文,语言精炼,文章里有许多富含哲理的长短句。比如: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人生也一样。只要你能把这段艰苦黑暗的时光挨过去,你的生命立刻就会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古龙擅长写此类格言警句,简单直接,能够引发你的人生共鸣。

比较之下,金庸的书饱含历史感,有着深厚的文化沉淀,他的书有更多知识维度,或美食、或诗词、或佛学、或医典,甚至有人还据此写了一本《金庸笔下的经济学》。

其他的武侠书也读了不少,如温瑞安的《四大名捕》系列、《温柔一刀》等等。小时候家里还借过一套卧龙生的《十二魔令》,故事跌宕,情节惊险,小说里有十二个用药物培植的、武功奇高的美女杀手,感觉像是中国版的十二终结者。

比这更离奇的是一本冒用古龙之名的作品《天魔》,我还记得这部伪作的主角叫凤栖梧,内容是他大哥被杀,他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凶手竟是外星人……那是没有穿越、极少科幻作品的年代,在那个时代写出铁血战士的情节,想象力实在太厉害。


我还记得读了《侠客行》之后,自己会在写毛笔字时,尝试着按着字形挥拳,想象着如何写出带着杀气的一捺一撇。江湖在书里,刀光剑影,善恶正邪;书里的江湖,奔腾如虎风烟举,琴丝永断不复弹。

回顾那些自己读过的武侠书,我所怀念的,

不是武功,不是侠客,

不是风流,不是情义。

而是曾经的年少轻狂,而是昨日不再的青春岁月。那正是: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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