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鸣山的传世歌(9)

这是一个创世与灭世的故事,用三个视角来展示一个宏大的图景。八鸣山的视角主要是这个灭世与创世交错的圣地:大岳役横跨四千年的历史,每一章节都是完整的一幕戏剧。潼渊戒生的视角是八鸣山最重要的一位主人公的成长经历。第三个视角是浮世的视角,一幕世家与各方势力交错的宏大世界。

浮世 · 修罗境(三)

—— 百里卓川


这城都尉之所以这时出现,其实也是因为阁花肆一个小巡路起的缘由。这个巡路平时负责阁花肆的治安,这天正好当班,看到人群拥堵在大丰楼外,便过来探个究竟。

这个小吏虽说没什么真本事,但在街井混的久了,也通事故识厉害。门口那八个人细细看来都不是善类,虽说他认不出是什么来路,却清楚绝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可阁花肆毕竟是夏云的摇钱树,出了什么问题上面免不了还是要拿他说事。

正在踟蹰不前,不知是否应该召集正在别处的其他巡路一起来帮忙,也许仗着人多又是官家身份,能把这事摆平之时,那醉汉便惹下了一系列事端。当猛地听到盛佑两个字,便倒吸一口冷气,暗自庆幸没有轻举妄动。要不然,就凭他这个小巡路,去惹盛佑这种大世家的麻烦,还不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可就在他急速抽身离开之后,便又马上觉得不对,一是就刚才的阵仗,这大丰楼必是人仰马翻,损失惨重。如果不予理会,迟早这麻烦还是会从上头压过来。就算大家都清楚,盛佑家惹不起,但这监管不力的黑锅还是要有人背,轻则月俸年薪打了水漂,重则丢职入狱也说不定。况且平时收那大丰楼的好处也是不少,要是不想些办法,于人于己都没半分好处。

于是想来想去,不仅灵光一现,既然自己做不得主,为什么不急告上级?虽说他只是个最底层的巡路,但因为为人圆滑持重,且说话做事知道缓急,平时打点有度,人缘颇好。上下都很是信任。只要他以十万火急之情,力主直见城都尉也不是什么难事。

正是他这一分心思,让城都尉赶上了这凶险一刻,成了一众围观好事之徒的救命恩人。

当这急急赶来险险赶上的城都尉听到红袍少年故作沉稳,却暗含指责的话语后,倒也并不在意,缓缓答道:“世子误会了,下官接了巡城统领的急报,说是阁花肆巡路急报大丰楼前生了事端,不是他等小吏可以处置的,恐怕闹大伤及无辜,便急急赶来,正好看到一个人影落入人群,后面紧随破空利器,一时不明因果,只能先按住飞刃,问出缘由,以免无妄之灾,为世子和这阁花肆都平添不该有的乱事来。”

城都尉说话之间颇为躬谦,那被甩在后面的手下,这时也赶了过来。吆喝着驱赶围观的人群。而红袍少年的八个随从,此时无声无息之间也收起了地上的断剑残刃,走到了他的身后,于是一种微妙的对峙便隐隐展现出来。

红袍少年不仅衡量起眼前的局势,刚才自己猛见八个亲随被人破了兵器,这事情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震惊之下,又发现对方只是空手捏了一个剑诀,便形成一片凌厉剑气,这等修为他竟然一直没有看出来,恼羞之下,全力应战,对方却下三滥的涌入人群,以此脱身。于是愤然恼羞变成了攻心怒气,便不顾一切,任意追杀,差点伤及无辜,不仅汗然。想他父亲经常告诫,说他虽心思细密,但品性却过于浮躁,经不起意外突发,总会乱方寸,迟早铸错事。现在看来,差一点点就应验了。

所以,红袍少年其实已有了悔意,而正好这城都尉并不咄咄逼人。言语之间也不追究他的过失,甚至对他世子的身份也很明了,想必更是无意为难。况且狐妖借着大汉之力再次逃脱,还是要去追捕,不管如何都不应该再在这里过多纠缠。

只一思量,她便准备打个官腔,就此离开,却突然想起城都尉刚才空中夺去他兵刃的招术,不仅眉头一皱,催动身形,缓缓飘向对方。

城都尉一动不动,他持礼而站,并不做任何戒备。

等两人只有半臂之遥时,红袍少年便止步不前,他盯着眼神平缓,身形微欠的对方,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既是城都尉,想必也是武者出身。只是刚才接我兵刃露的那一手,恐怕不是武技反是幻术吧?”

红袍少年没有继续说话,停了下来,看到城都尉并不作答,只是笑着微微点了一下头以示承认,便又继续说道:“刚才,我追捕的就是一个狐妖,不知大人熟悉不熟悉?”

“世子真是风趣”城都尉抬起头,笑意仍然挂在脸上,“不错,下官刚才使的确实是幻术,名作幻空术,想来世子也听说过。这并不是什么高级的伎俩,只是简单的轻身之法。怎么可能与狐妖这样幻术行家的异术相提并论?虽说我是武者,但习武之人偶用幻术或者仙法辅助武技,也并不是新鲜事,倒大可不必去找狐妖求法。况且……”

城都尉停顿了一下,头颅又微微下欠,眼神盯着地面继续说道:“世子携带兵刃的法门,似乎也用了幻空境吧。”

红袍少年听到这里嘴角轻轻一扬,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城都尉所谓的幻空术,他当然知道。但使用到如此化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要不是对方说出,他一时竟然无法将刚才的招术与这般普通的空间幻术相提并论。但不管如何武士兼习仙法或者幻术以辅武技确有其事,但也不是这个城都尉说得那么普遍。只有顶级的武士,才有余力,做到元真精三气并举的程度。况且也并不是所有的人愿意这么做,甚至有些秉异武士干脆反其道而行……。

想到这里,红袍少年心里突然一亮,这就对了。他刚刚一直苦于摸不清使用凌空剑气的大汉是何等来路,因为他根本无法看到对方身上有任何元真精三气拨动的痕迹。却忘了在武士修行一途,有一方法,并不聚气脉络,而是……。

“可是天底下那几个能做到的都不对呀……”想的出神,红袍少年竟然自言自语起来。惹得旁边的城都尉颇有些诧异,不知如何作答。

“啊!难道是他!”红袍少年一阵轻呼,两颊之间竟升起绯红,显得楚楚动人起来。而那城都尉此时不仅不知如何作答,甚至双眉微锁,面露疑惑。

“世子在说谁?下官有些糊涂了。”

城都尉的一句话唤醒了红袍少年,刚才的失态让他有些羞涩,但心里揣摩的事情,却突然激起他生动的情感,竟然一欠身颇为礼貌的说道:“一时失神,城都尉见笑了。今天之事,蒙大人出手,避免酿错,不胜感激。眼下尚有急事,不多盘留,就此别过。”

说道这里,也不等城都尉答话,便想腾空而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身说道:“一时急切,差点失了礼数,所谓武者行走天下报号即报名,在下盛佑家世子盛佑佳人,请问大人尊姓大名。”

那城都尉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回答似的,扭捏了两下,不得已抱拳说道:“世子客气,下官夏云城都尉大石头。”

“你知道大石头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大汉眉飞色舞,咧着大嘴红光满面的说道:“他家也算望族,但他父亲大树生大老爷子作为宗族长子却彻头彻尾是个怪人。平时好酒贪杯,不务正业。喜欢结交豪杰,惹是生非。但不知上辈子修了什么福分,取了个好老婆。勤恳持家,任劳任怨。宗族里的人也都很认可她,实际上他老婆徐今因徐夫人倒反而成了实际的掌家人。于是,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徐夫人终于怀上了孩子。这让大家欣喜不已。他大家有个习惯,长子后继,必须在出生之时即刻定名,且必须由其父亲自命名。可就在孩子出生之前,大老爷子还去酒肆豪饮数日不归。幸亏徐夫人有先见之明,早就叫家丁提前半日将他连拉带扯的近乎是押回了家里。”

“眼看就要临盆,所有人都在门外等候。我们大老爷子却突然内急,硬要去厕所。等他七扭八歪回到现场,孩子也刚好出生抱了出来。所有人焦急的看着他。希望这位长子能给他的后继一个好名字。”

“可谁想——”大汉的眼睛眯成了弯月,嘴角上咧的简直就要和眉毛连成一片,说话的声音里也是掩不住笑意十足,他父亲嚷嚷着:“他娘的,那茅坑踮脚的石头哪里去了?难不道是踩进粪坑里不成?接着,他突然瞟了一眼新生的婴儿,大呼小叫道:咦?你这孩儿脑袋倒是真大!确有几分像那踮脚的石头,就叫你大石头吧!”

“哈哈哈哈哈哈!”大汉狂笑起来,声如撞钟,竟震得屋子嘎嘎作响,“大老爷子的父亲大太爷,当众气晕。可偏偏大家这命名长子后继的规矩是一念定名终身不改,且不能用任何号,字来代替。于是这小子,就只能接受着茅坑石头的涵义,顶着大石头的名字走到现在了!”

“这就是你能躲入人群的原因?”青衣女子坐在大汉的对面,冷冷的说道,“你就那么信任这位大石头城都尉一定挡得住盛佑家世子的攻击?”

“原来是盛佑家的世子啊!”大汉若有所悟的扬了扬眉毛,“怪不得那么厉害!不过不管他是谁,我确信大石头一定挡得住!”

“你就那么确定?要是盛佑家的掌家呢?这位城都尉还能挡得住吗?”

“盛佑家的掌家会对人群胡乱下手吗?”大汉摇了摇头,“况且我听说过盛佑雄老爷子,那少年明显不可能是。”

“所以你这下三滥的逃脱手法,是有备无患才使出来的喽?”

“别说的这么难听嘛……”大汉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如若为了躲那盛佑家的世子,倒也不必如此。只是大石头却不好惹,我在他地头上闯祸,要是被他瞅见——”。

大汉左思右想,似乎在头脑里幻想起被大石头逮个正着的后果,不仅把头摇的像拨浪鼓,“麻烦!麻烦!那一定麻烦死了!”

“所以,你怕惹了夏云城都尉的麻烦,却不怕惹了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世家:盛佑家的麻烦?”

“盛佑家的麻烦我自出生便注定要惹上的!况且这种麻烦是敌对的麻烦,一刀两刀,一剑两剑,挥起胳膊来就能解决。可大石头却是个朋友,惹了他的麻烦,动不得枪使不得棒,被埋怨嫌弃,还要动嘴说情,起身赔礼。不惹! 不惹! 这麻烦怎么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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