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的秋天

        深秋的风,追赶落地的叶。额前的刘海乱飞,连同多日来悬着的那颗心也飘来荡去。

        从镇政府的大门走出来,怀里揣着盖了红色公章的工作介绍信。毕业几个月来的等待终于有了回音,工作的事也算有了着落。没有名校的光环,没有优越的家庭,干了半年的小学教师工作也只是临时的。年轻的心虽然像玻璃一样透明脆弱,但是却有一份有点阳光就能灿烂的洒脱。怀里的信笺在这个秋叶离离的季节萌生出希望的种子。

        ”现在就去报道吗?”一起出来的学生三三两两讨论着。是啊,这就要去报道的。我重新掏出信笺确认工厂的名称:淄水机械设备厂。大脑自动的飞速搜寻它的地理位置,来来回回,回回来来都寻不到丝毫的印记。“大叔,您知道这个厂在哪里吗?”迎面走来的中年人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边走边打听,还不忘留心路边的工厂门牌。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终于有人指出了大概的方向。我顺着方向边走边打量每一块门牌。终于在并不宽阔的街道对面,这七个黑色的楷体字映入我的眼帘。它就在我经常走的路上,我竟不曾有半点印象。

          凝视它,淡漠如水。最初的印象是粗糙的,甚至是有些破旧。外墙似是新刷的涂料也无法遮盖它的沧桑,木格的窗棂经过多年的风吹日晒也早已面目全非。唯有上面的玻璃却是一尘不染。透过玻璃我看到了一张倔强的脸。

        这时,竟碰上一个认识的同学刘荣荣也来报道。心里暗自庆幸。毕竟刚来陌生的环境有个熟识的朋友作伴也能安抚下不安的心情。接待的领导语重心长。寥寥数语之后,我被安排到技术科工作,刘荣荣被安排到了销售科。显然这个工作和我的专业并不符合,但是我也只好接受。

        或许是因为技术工作不喜人打扰的原故,技术科安静地坐落在两个偌大的车间后面。一排低矮的平房,门前有棵高大的梧桐树。像一位沉默的长者。独立寒秋。随风抖动的叶片一张张散去,在空中翻飞、回旋,偶尔两三片落在一扇褪去了颜色的木门前,门框的一角挂着有技术科字样的标识门牌。我试探地敲了敲门,“请进!”洪亮而干脆的女中音。我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四盏灯,四张工作台,四把椅子,一盏吊扇,一个火炉,一摞摞的书籍,一册册的图纸,朴素而又简洁。

            两位年老的工程师正在伏案工作,简单的线条画出神态活现的图画,我对那神奇的表现力叹为观止。对于我这不速之客,两位老人抬头和蔼的打招呼。一位稍微年长的大姐忙起身迎接,刚才的女中音看来就是出自她之口。大姐热情又亲切,简单的寒暄介绍后。我知道她就是技术科的科长,让我称呼她张姐。张姐简单介绍了工厂的情况,给我交待了工作的内容,并递给我一本《机械基础》,陌生又新奇。遂翻开那发黄的扉页一段用蓝色钢笔写的漂亮工整的仿宋体跃入眼帘:

          每一粒种子都要经受破土而出前的黑暗,每一个优秀的人也都要有一段沉默的时光,生命的意义靠自己定义,让我们以花的姿态行走,还自己一场真真切切的盛放。

          自此,我的生活、我的生命在这个秋天与这里,与机械结下了不解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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