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观念
身定伏心之后,修行人会看到自身长久以来所建立的一个认知体系。这个认知体系不破除,它流淌出来的见解、它对外表达的观点,都会发生扭曲。就像通过一个棱镜观察外界,或者是通过一个瓶子观察这个世界,你所看到的世界是被扭曲的世界。
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个复杂的过程,也是个复杂的体系。我们以为我们的观念由三观决定,其实三观都是单向度的判断决定。我们的认知决定,比这复杂得多的多。如果不破除这个认知体系,修行人就算是身定伏心,也不能进入真正的禅定状态。
那什么是观念呢?观念就是我们认知世界、认知社会、认知关系、认知自我的总体组合。是业习的显化流露,是修习禅定中最大的障碍。那它什么时候起作用呢?当我们遇到对境做出反应,去做事、采取行动的时候,表达观点的时候,就会呈现出来。比如,有的人看待一件事情和另外一个人看待一件事情完全不同,这就是观念的不同。
那修行人的观念应该是怎样的呢?首先他认识一件事情的角度是多方位的,或者是全方位的,他能有身处其中的感知,还要有基本的预见判断,不仅仅是过去和现在,还对未来的走向有一个最基本的预见。
这其实说明了三个方向:一个是我如何看待这个世界,并建立这个世界是流变的、任何事件也是变化当中的认知——我不执着当下的所有;第二个层面是,我是他、我能体会他、我是为他而来,是从内部生发,产生共情,而不仅仅是从外部看待;第三个层面是,我想要他成为什么。
这刚好回答了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心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不执着于外境,我从这个事件本身抽离出来去观察事件本身,“跳出三界外”就是这个意思;第二个层面,我和事件主体有共情,我和他们是一体的,我能体会他们的苦乐忧喜。这是第二个层面的觉知。由当下的共情觉知产生第三个层面:我要改变、我要救赎。
我为什么而来?我不是为我而来,我是为你而来;我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了你活。这就是修行禅定的人应该有的观念。
修行人要打破原有的、社会强加的观念。如果你不打破原有的世俗观念,不建立起新的观念,你的禅定不过是一种精神的放松,并不能得到宇宙最深层次的能量给予。具体到每个人的观念,在无量劫生生世世以来,随着业习沾染和种种的遭遇千差万别,作为修行者你必须放弃原有的观念。
出离不仅仅是指我出离当下的生活条件和环境,而是自己从当下的旧有的思维模式抽离并打破它,建立起新的观念模式——作为修行人的观念、作为与宇宙万事万物连接的观念。
在心慢慢降服的时候,你旧有的观念就会慢慢地呈现,这也是考验的开始。
一个平静的人,在生活当中会发生什么呢?你会觉察到外界此起彼伏的变化,也能观察到自己与外界之间的冲突。如果你没有发起真正的菩提心,没有认知到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没有发起救赎这个世界所有众生的心,你的冲突会非常剧烈,心会被伤得非常惨烈。
修行人此时的觉知,是一个多么痛苦的觉知。你会重复以前的问题——我是谁?我的菩提心是真的吗?我遇到的所有对境、所有众生是谁?为什么一切都是如此的纠缠、掺杂不清?很多修行人在这种境界中会进入一个非常复杂的情绪当中,一边是生活对境中的激烈冲突,一边是禅坐中的安静祥和。此时,有一部分修行者会进入遁世者的行列,不敢面对而选择逃避这个社会,于是痛苦和纠缠开始了。
那么,我们如何重新建立一套观念让这个体系变得圆融呢?
第一步,你必须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的利益得失,截断自己被驱使的所求。无我以后,那有的是什么呢?有的就是——你真正的能体会别人,能感受到别人的苦而升起帮助别人的心。你能体会别人的快乐,也能因别人的快乐而快乐,并帮助别人走向正道。
彻底地放下自我,彻底放弃自己的所有,真正地升起救赎别人的心,这是一种修炼。此时,你会发现内心的冲突越来越少,与外界的冲突越来越少,感知力越来越强,共情力也慢慢升起来了,心力也越来越强大了。此时,修行人的观念才算真正建立起来了。
有时候,修行者修到一定的阶段,变得胆小怕事。这都是因为把自己放大,有了“我”的原因。当有了“我”以后,修行人修行的六个次第: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都是空白。你会自怨自艾,在小我的安定中享受而走不出来。
所以,修行时我们需要指引。我们需要内在的力量,更需要外在的力量。我们的密意就是你需要一个如法如义的导师,教导你升起觉察心,教导你升起无我而救护众生的心,打破你原来有“我”的、自利的心,从而建立起“我为你而来、为众生而来”的信愿。
当一个人做到无我以后,就会在导师的指引下,不断觉察自心,从而走向成佛之路。那具体如何做呢?开始,打破旧有的观念很难,需求一些外在的方法巩固和指引。
开始的方法就是消除我和我的,要求你不断布施给予,倾其所有,把你的善心、你的微笑、你的温暖、还有你的财富给予众生。慢慢地,你会发现快乐越来越多,你所建立一切行动,都是为了他人好、都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的观念。
同时,导师会给你规矩戒律,教导言行范围,让我们持戒。它就像桥上的栏杆防止行人坠落,也像一个笼子把犯错误的人装进去。当你心有规则,就会让心更加的自由和安定。不会让我们因为犯了错而难过,更不会有惶恐。
行走世间就会有各种对境以及不如意,此时一定要把无我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行而放弃自己的初心和立场,也不要因为别人的言行而失去觉察,随风起舞、随境而转、颠倒堕落。这就是忍辱。
不断地重复六度中这前三度的动作,不断地深挖自己的五毒,觉察心头升起的每一个观念,不断地揭去伤疤,最后才能建立“无我利他”的观念,才能达到真正的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