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

（三十）

有多少人觉得，故乡是一个不愿提起的存在，林青青不禁发问。

对林青青而言，故乡是一个臭水沟一样的存在，一个她就是客死他乡也不愿回去的地方。她不是一个忘本的人，她也不是真正讨厌那个地方，而是讨厌那里的一群人。因为那群人的存在，她才讨厌那个地方。林青青的摆脱不掉的黑暗性格，根植于那个地方。一旦那个地方的一丝风吹草动，被她知晓，纵使身在千里之外，心已堕入那种无尽的黑暗，然后浑身的血液都在激流，眼睛里满是愤恨和厌恶。所以，林青青还有哥哥林高峰无论是在外上学还是工作，都很少跟家里通电话。哥哥还好，林青青经常是几个月乃至半年都不会主动打电话回去。她有时候会很想老妈，但还是不想打电话，因为她不想理会家里一些事，而且她知道老妈身边有人陪着，那个人虽看不惯林青青姊妹们，但是宠着老妈。眼不见心不烦，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是林青青的结论，因为她家从来就不曾太平过。

林青青的家在某中部省份中部地市下辖的一个小县城，林青青上大学那年，她们家从乡下搬到城里，那是老母辛劳了大半辈子换来的一套房子。逃脱了乡下的那些闲言碎语，却依然逃不掉各种鸡零狗碎的糟心事。曾经欺负老母的那些姐弟姊妹们，以及儿女孙子辈也都聚集在同一个县城。林青青对过往老母受过的来自老母姐弟姊妹们的伤害一个都不曾忘掉，大姨拽着老妈头发往墙上撞的情景，四姨对老母的污蔑，大舅在老妈太阳穴附近砸的一个洞，五姨在背后给老妈穿的小鞋，林青青只要想起来，就恨得牙齿打颤，真希望他们统统死光光。现在虽不像以前那样欺负老妈，因为林青青姊妹们长大了，但是还是不放过她。之前五姨的女儿结婚时，老母的红包里少了两百块钱，因为老母有事临时抽出来忘了补进去，结果四姨打电话过来跟老母就这件事大吵了一架。老母气的发抖，说断亲好了，毕竟姥娘也不在了。可是，这些人依然不放过老母，只要是要出红包的事，一次不落地通知老母。说起来很搞笑，老母姐弟姊妹六个，上面一个姐姐（大姨），下面三个妹妹（三姨、四姨、五姨），一个弟弟（大舅）都过得比老母好，却还在占老母的便宜（大姨没了，三姨除外）。一母同袍的亲人，竟然算计至此，林青青觉得可怕。

除了这些人，老姐更是家中的black sheep，不想再说。还有其它的表哥表弟表妹，在那个小县城，拿着普通人的一点工资，过着皇帝一样的生活，有的靠借钱度日还在炫耀，这是林青青理解不了的，可能那就是那个地方的风气。林青青家的那个小县城，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经济发展线路，好像都是人与人间坑蒙拐骗然后钱从这里过到那里，然后看起来所有人都很有钱，其实是不名一文的落魄。林青青故乡的那个地方，不存在什么温暖的东西，妈妈的亲戚都是落井下石的一类，爸爸早已不在，亲戚虽然不似妈妈这边的，但也完全没有来往，姐姐是比那些恶毒的亲戚更让人害怕的一人。林青青唯一能感到些许温暖的世界，就是老妈老哥在的地方，与故乡没有什么关系。

尽管清晰地意识到这样，但是故乡的风声总是能够传来，然后林青青总是不可避免地一次次地被拖进黑暗的心里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