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东的母亲不停地用手绢擦拭眼泪,絮絮叨叨地说:”二十八年来,我一想起亲爱的儿子,我就泪流满面。我的眼睛都哭花了,我看什么东西都膜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一般。闲暇时,我一针一线为儿子做了四十二码的绣花鞋垫五双,不知道他垫着合不合适?
上面绣、着岁岁平安,花好月圆等精美的大字。亲爱的儿子,你在哪里哟?妈妈日曰夜夜都在想念你,牵挂你,妈妈晚上觉都睡不着,醒来时全是你小时候可爱的模样儿!”
九二年的夏天,东东的母亲正在厨房里烧火做饭,她一边在锅里炒菜,一边在柴灶后边用铁火钳夹木柴棒棒着火。訇的一声脆、响,火苗窜得老高,木柴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发出极快乐的声响。
东东一个人在大门口玩耍,他才三岁,他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玩打珠子的游戏。忽然,走过来一个又高又瘦,宽宽的颧骨,长方脸的男人,他叫王大麻,是一个煤矿工人。王大麻和东东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三天两头打个照面,说几句逗人开心的话。
王大麻嘿嘿一笑,张开红润的嘴巴,舌头一卷,说:”乖孩子,叔叔给你买饼干吃,买糖吃,好吗?”
东东咧开小巧的嘴巴,笑嘻嘻地,点点头,连忙说:”好呀!好呀!”
王大麻牵着东东胖乎乎肉墩墩的小手,有说有笑地走到一家商店门口,王大麻问东东:”你要什么饼干?,
东东仰起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开心地说:”我要芝麻饼干,薄脆饼干。”
王大麻给东东买了两袋饼干,寒在东东的手里,东东一蹦一跳,怕有三尺高。
王大麻拽住东东的小手,悄悄地对东东耳语道:”我带你到县城去玩玩去,见见大世面,好不好?”
东东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脸上笑得像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一般,拍拍小手,说:”好呀!好呀!”
王大麻和东东坐了一趟白色公共汽车,来到了全是高楼大厦的县城。他买了两张长途汽车票,和东东一起,一路颠簸,一路风尘,终于抵达了福建莆田。
王大麻买了一包硬梆梆的颗颗糖,揣在东东的手心里。王大麻牵着东东的小手,挨家挨户地去询问,去打听:”谁家需要儿子呀?谁家想买儿子呀?”
功夫不负有心人,走了十户人家之后,有一家答应想买东东了。
老板问王大麻:”这个儿子要多少钱卖给我们家?”王大麻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用粗大的手在头发里抓挠了两下,平静地说:”一万五千块。”
老板说:”这个价钱太高了,我们附近的一户人家买了一个儿子才一万块。要不,你就卖给我一万块。”
王大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我花了好大本钱,从年轻两口子手里买过来的,坐汽车又花了我们好多钱路费,这样吧,你就给一万三千块。”
老板眼睛直盯着王大麻乌溜溜的黑眼珠,又想压一点价,就严肃地说:”那就不依你的,不依我的,就出个一万二千块,大家和气生财,好吗?”
王大麻咕噜了几句,没说什么了,就说:”那就依你的,绝不反悔呀!”
老板走进屋子里,翻箱倒柜,搜寻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钞票来。
老板把一大叠钱交给王大麻,王大麻数了又数,点了又点,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他肩膀一耸一耸的。他把钱揣进一个裤子口袋里,用手在外面按了又按,捏了又捏,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
王大麻把东东的小手交给老板,和气地对东东说:”乖孩子,我给你寻着了一户好人家,好吃好喝的,比你在老家强多了!”
王大麻到北京去打工去了。他给贵州的姓罗的老头儿写了一封信,说他就是老头儿的儿子罗小西,寄了一张一寸的照片,叫老头儿帮他办一张身份证。
贵州老头儿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赶到了北京,找到了王大麻。王大麻轻言细语地对老头儿说:”我就是你的儿子罗小西,前些年我失忆了,记不得了,说不清了。您就帮我办一张身份证吧。我拿给你八百块钱,当作你来去一趟的路费。”
贵州老头儿深信不疑,这就是他十多年没有联系的儿子,于是替王大麻办了一张贵州的身份证,名字叫罗小西。
2O2O年,警察终于把逃亡了二十八年的人贩子王大麻抓捕归案。当警察问他叫什么名字时,他说:”我叫罗小西。”警察一脸严肃地说:”你明明是东北的口音,怎么变成了贵州人呢?”
王大麻终于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像一个鼓鼓的皮球霎时间漏完了气似的,说:”我就是王大麻。”
警察找到了卖往福建的四名被拐孩子,召开了别开生面,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认亲大会。东东已长得高高大大了,又强壮又挺拔,东东的母亲一见面,就抱住儿子的脖颈,眼泪哗啦啦地淌下来,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地说:”妈妈对不住你!妈妈没有看好你,是妈妈的责任!”
还有一个儿子,叫做阳阳,他没有来认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怕自己的养父母伤心难过,怕对不起养父母。突然冒出来一对亲身父母,阳阳感到无所适从,是认还是不认,他心里一直犹犹豫豫,七上八下,心里咚咚咚地,直打小鼓儿。
阳阳在上海上班。阳阳的亲生父母千里迢迢赶往上海,与儿子阳阳见面,他们抱头痛哭,热泪像下了一阵大雨,哗啦哗啦地滚落下来。
亲生父母也要想开点,不要对孩子有太多的期待,太高的奢望,只能当作亲戚来走。只要孩子开心快乐地生活,做父母的也就是极大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