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人（小说）

图片发自App

我得了一种病，总感觉有一个阴影般的死困扰着我，挥之不去。我感觉自己生存在空虚与束缚中，却无法解脱。我找一切苦役来充实自己，可还是空虚。我怕别人看见我，我喜欢在深深地林中独行，我喜欢藏身于长长的书架后面，想让书把我掩埋。为了摆脱束缚，我裸衣而卧，在雪中裸行，不顾别人谩骂。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没病。我找女人解脱，以为她们是我的药，恋爱谈了一场又一场，场场落空，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没了感觉。为了向世人宣称同性恋是正常的生理和心理的需要，我跟一个男人搞起了同性恋，这个男人给吓跑了，结果证明我不是同性恋。我惧怕热闹与人群，在那里我感到无边的恐惧与孤独，我一言不发，任人宰割。我习惯一个人徘徊于坟间空地，我知道终有的死会降临我身，只是提前打个招呼，可是它总是迟迟不来。我没勇气结果自己的狗命，我怕死可是我想死啊，几次临于大厦之巅，还是没跳。

我曾想在乡野能治愈我的病，因为田野的宁静美丽也许是一剂良药。我想像一个农夫一样劳作，但不管用。乡村的宁静夜晚更加可怕，我听不到一丝声响。而夜猫子的吼声似乎一个勾魂的无常，我捂住耳朵，但这种声音却极具魅惑力，呜呜……呜呜……呜呵呵呵……渐渐你似乎循这个声音看到死神。我怕听但我爱听，死亡真的对我充满诱惑。死神降临了，可是你无法接近他。有一天我走向了远方，从此不再归来……我愿有这样的结局，但我做不到。

我还是避开人群，热闹是悬在头上的剑，却远远的看他们的热闹。我像年少时向书籍中求解脱，我翻开那些死亡的书籍，看不到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都是咸鱼一样的干漆，内有香料，外裹药布。他们都太遥远了，他们都是正常人，他们怎知一个病人的痛苦？于是放弃书籍。我盼望在一个清晨有位少女对我讲你没病啊！然后我痊愈，但是这个少女还未来到。于是我每天做着苦役与死亡作斗争，我早已瘦削成枯枝一样，可还活着。

我很想像一头耕牛一样活着，吃草耕地散步，耐不住寂寞时还可以找一头母牛恋爱，可是我又见耕牛也会叹息也会流泪。我很想像一棵树一样活着，发荣滋长开花结子落叶归根，可是我又见树也会叹息也会流泪也会老去。我很想像一片云一样活着，可我又见云也会叹息也会落泪也会老去。我很想像一块石头一样活着，可我又见石头也会点头也会圆滑也会粉碎。我想我还是作为一个人一样活着吧，如果这个时代需要灵魂的负重者，那就让我们这些人来吧，如果是别人，还不一样被孤立被驱赶。还是让我来吧，虽然整夜整夜的失眠或整夜整夜的幻梦。房东家的狗又叫了，也许嫌我啰嗦，也许我又一个人在深夜对着自己的影子讲话了，我却不知，我知道的，可是我却不知。

自我患病以来，亲朋故旧弃我而去，我并不痛苦，每日相伴的就是这个墙上的影子，我的影子兄弟啊！一只发情的猫在叫，像婴儿又像魔鬼，可爱又可怕。我听说猫的祖先是森林中的一霸，可不知为什么后来沦落为只会在人类的墙头上发情骚叫。房东的儿子爬起来把它赶跑，看来他的性意识很强烈。如果来日万物都没了性意识，万物也很悲凉吧。

夜像黑铁一样，冰凉。这个病给我带来得最大好处就是不知疲倦，睁着眼坐到天明，天明照样劳动。这几日来了一个病友，他比我好点，还算正常，可是那眼神告诉我再过两个月他就会和我一样了。他吃饭放屁，睡觉打呼噜，说话口吃，衣服一周不洗一次。我想有洁癖的人才会得抑郁症，他哪有资格？于是我想揭穿他的虚假，于是我跟他探讨病情病理，我说了半天，烟抽了半地，就是为了证明他是假病，我是真病。他听了半天，最后放了一个屁：你是假的！我们开始争吵，吵之不行，继之以骂，骂之不行，继之以打，打出血来，被一条狗把我们撕开，被人抬进医院。我的头缝了七针，他的头缝了八针。他让我滚，我让他滚，于是房东让我们滚。他往东，我向西。

我累了在路边小解，被一警察抓住罚款十元。我问他我是人吗？他说你不是人！既然你承认我不是人为什么要向我罚款？他说我是神经病。我怒斥他既然我不是人怎么会得神经病？他马上飞也似的跑掉，丢了一只鞋子在这里。我痴笑了一阵，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自己病愈了，对这路边的草说话，我能听懂那棵树喊我回家吃面，我抱着那棵树秘语，我吻他他也吻我，我们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