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那些歌(图文原创)

光匆匆,我用回忆对抗“遗忘”,怕自己一不小心被“遗忘”打败,忘记自己的初心,忘记自己的年少模样,忘记回家的路,忘记自己曾经大笑过无数次痛哭过无数次吟唱过无数次!有人说:死亡,不是终结,遗忘才是——如果不去回忆,我也会很快遗忘一些事、遗忘一些人、遗忘那些曾经一直在耳边在心里回响的歌声……

老妈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在唱歌、跳舞这两件事情上,几十年如一日热情不减。从年轻时的“毛主席思想宣传积极分子”,到现在的“广场舞大妈们的核心骨干”,她一直在毫不客气地展示着她的天赋,并毫不犹豫地把这天赋传承给了她的大胖儿子——那就是我!

正如老话说的一样:上帝在你面前关上了最后一扇门,但一定会给你留一扇窗。帝哥有点像开玩笑一样,把爹妈的缺点一股脑儿全塞给了我,所以,我绝望地发现,身高啊、颜值啊这几扇门在我面前一一关上了,但是,帝哥随手给我开了一扇窗,于是我又发现,我的声音条件、对音乐和歌曲的感知力、模仿力以及热情这几件事,我不但传承了老妈的基因,还被帝哥优化了一下,以至于有点儿青出于蓝的意思,而且,从小便开始展露出来不一般的天赋。也就是说,所以,当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朋友,对于唱歌、对于音乐,就有了很强的感知和模仿能力。

有些事情,我自己都已经印象不深了,但母亲至今津津乐道。

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能大段大段地仿唱革命电影和样板戏里的唱段。比如,当时有一部非常经典的革命歌剧电影,叫“洪湖赤卫队”。哪怕是多次看过这部电影的成年人,能唱唱“洪湖水浪打浪”,就已经不错了。我跟着大人,在生产队(就是现在的“村”)的晒谷场看过几次后,居然就能把“月儿高高挂天上”、“手拿碟儿敲起来”、“这一仗打得真漂亮”等唱段完整地唱出来,虽然不明其意,但就是能唱!于是,大人们聚在一起休息唠嗑的时候,经常有人把我拉出来,童声奶气地演唱那些连大人们都唱不出的选段,在那个娱乐活动极为匮乏的年代,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我给爸妈争脸的同时,还利用这个机会,“骗了”不少花生啊,番薯啊之类的吃食,当成自己的出场费。

后来会的唱段就更多了,什么花鼓戏“补锅”的唱段,花鼓戏“打铜锣”的唱段(那四句经典道白“收谷季节,谷粒如金;各家各户,鸡鸭小心”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歌剧电影“刘三姐”经典唱段等等。在我的印象里,好像只要是我喜欢的、曲调优美韵律流畅的唱段,只要听过一两遍,最多不过三遍,基本上我都能哼唱得八九不离十,学习模仿的速度非常快。再加上自己拿调子很准、节奏控制分明,又有着一副嘹亮的童声加分,所以,在音乐和唱歌这个领域,既受到周围人的认可,自己也很喜欢,并为之骄傲。

后来,我成了个小学生。并在读小学三年级时,离开农村,跟着大人们回城,转学到湘潭县易俗河镇的百花小学继续读书。小学旁边是湘潭离心机厂(俗称二机厂),在学校、工厂、商店、道路之间,错落着一片片的稻田、池塘和村庄。那时候的国营大厂都有自己的广播站,每天早晚上下班时间,二机厂的高音喇叭都会准时响起,以宏亮的音量播放各种歌曲。

有的歌曲是必放曲目,比如主旋律歌曲的“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社会主义好”、“学习雷锋好榜样”、“妈妈教我一首歌”等等,但是,听的时间长了,我开始发现,广播站工作人员选歌的“趣味”绝对独特且相当有个性,而且,她(他?)的选歌趣味一直在变化调整。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早晚高音喇叭里一直在狂热地播放印度和巴基斯坦风味歌曲,像“我永远爱你”(巴基斯坦电影“永恒的爱情”主题曲)、“奴里之歌”(印度电影“奴里”主题曲)、“拉兹之歌”(印度电影“流浪者”插曲)等等,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是,直到现在,我依然能完整且流畅地哼哼出这些歌曲的旋律;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曲风大变,变成了国内影视片的插曲,像“心中的玫瑰”(电影“泪痕”主题曲)、“乡恋”(电视片“三峡传说”主题曲)、“雁南飞”(电影“归心似箭”主题曲)、“送战友”(电影“戴手铐的旅客”主题曲)、“小草”(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插曲)、“知音”(电影“知音”主题曲)等等,好听极了,我听得开心学得很快;又过了一段时间,忽然曲风又变了,开始大播特播“台湾校园歌曲”,像“外婆的澎湖湾”、“兰花草”、“童年”、“踏浪”之类的,我也很爱听,每天学着乱哼哼。然后,两个人的名字,随着翻唱“台湾校园歌曲”而风靡一时,那就是“谢莉斯、王洁实”。听同学们议论这两个人的名字时,我一直以为男歌手的名字是“王结实”,心里还忍不住揣摩着是不是因为他长得特别高大结实,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不管怎样,就是很喜欢他们共同演绎的作品。

有一天,是刚下过雪的初冬时节,我放学回家。刚刚走出校门,二机厂广播站的高音喇叭里就传出了谢莉斯和王洁实的歌声。这是一首之前我没听过的新歌,当节奏欢快而又清新的旋律响起时,我刚好走到一个路口,此时已是夕阳西下,余晖被略带湿雾的空气渲染成橙黄色的氤氲,近处的道路、逐渐铺陈到远处的层层屋顶上,再到远处的野地、村庄,都覆盖着白棉被一般的积雪,被夕阳镀上了一条条金边,炊烟从远处的村庄上空慢慢升起,给凛冽清冷的空气,平添了一丝烟火气息。歌声里,我恍惚间迈不开脚步,只能呆呆地站在雪地里,聆听着“……亲爱的伙伴亲爱的小树,和我共享阳光雨露,让我们记住这美好时光……”的歌声,内心是说不出的感动和激荡,乃至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还有一次,是一个有风的夏日黄昏。我放学回到老妈工作的某银行营业所,我家当时住在营业所大院的家属楼里。院子里栽种了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就在我坐在高大的梧桐树下的石块上,一边就着黄昏的余晖看书,一边吹着风纳凉的时候,二机厂的高音喇叭里忽然响起电影插曲“知音”的旋律。李谷一演绎的歌声婉转优美,跟夏日黄昏的风混合在一起,从我耳边掠过,从树梢间掠过,从田野上掠过,歌声仿佛在风里起舞的精灵,时疾时徐、时高时低,既充满了灵性,又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抬着头,背靠着梧桐树坐着,早已忘记了看书,只顾看着夕阳的光影在树梢间明灭,看着被树枝和树叶间分隔开的块块天空,由浅蓝变成深蓝,再变成蓝黑色,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为什么,眼里便溢满了泪水......

自此开始,我不但爱听歌爱唱歌爱音乐,而且,歌曲和音乐也成功地引爆了我的通感,让自己与它们之间,在旋律响起的那一刻,便拥有了某种奇妙的、语言无法形容的共情力。

初中,是台湾歌曲的天下。一方面,邓丽君、费翔、齐秦、齐豫等歌手的名字连同他们的作品一起,广受年轻人(特别是学生们)的追捧;另一方面,台湾拍摄的电视连续剧取代了曾一度霸屏的日本电视连续剧成为了收视新宠,而剧中的主题曲、插曲也随之在大街小巷广为传唱。比如“一剪梅”、“昨夜星辰”、“星星知我心”、“京华烟云”等等。而我最喜欢的,是电视剧“八月桂花香”的主题曲、由罗文演唱的“尘缘”。不管在哪里在干什么,每当伴奏音乐响起,我都会竖起耳朵来认真聆听,沉浸在美好的感觉里不可自拔。当一曲罢了,最后一句歌词响起“……一尘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恍若余音绕梁袅袅不绝,让人怅怅然怀恋许久。

初中有段小插曲,那就是我毫无意外地进入了变声期。清亮的童声不再,说话声音暗哑粗砺,不要说唱歌,连说话的发声都变得困难而诡异。周围认识的人纷纷摇头叹息:“这孩子,完了完了,可惜了一把好嗓子!”直到初三毕业,经过一个暑假的休息,进入高中后,嗓子才慢慢恢复,当然,已不复少年时的清脆嘹亮,而是变成了略带磁性的浑厚模样。虽然父母并不希望我走上文艺路线,特别是身为数学老师的父亲,笃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他极反感我搞那些唱歌、听音乐、画画、写文章等与文艺有关的事情,一概斥之为“不务正业”,还语重心长地教育我:“唱歌,画画,写文章,那都是低智商的人玩的事情,真正高智商的人,应该去搞数理化专业!”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在高中、在大学,拿过不止一次所谓的“校园歌手”优胜奖、甚至是冠军。一般只需要准备半天时间,借同学的“随身听”(对,是借,因为我没有,父母根本不可能为这种事花钱的),听几遍磁带(对,那时候听音乐学歌只能听磁带),然后上台,然后基本上就能拿名次。如果选歌选得好,还能拿个冠军什么的。

但是,我最终还是听从父亲的建议,大学时选读了数学专业,并在毕业后,从事了企业管理方面的工作。当自己还年轻时,也曾在酒吧当过兼职歌手,也曾动过念头邀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玩乐队,也曾参加过比赛并拿到了广州当时“四大影音公司”之一的某影音公司“歌手证”——但最终,我没有走与文艺相关的职业发展之路,而是选择把音乐、把唱歌当成业余爱好。好嗓子,对音乐的感受力,对唱歌的表现力,我把这些“天赋”当成上帝馈赠给我的生命礼物,也是母亲给我的恩典,我很珍惜、也为之骄傲。但是,我心里很清楚,不是每一份爱都有回报,也不是每一种天赋都能开花结果。与其在怨念和痛悔中眼睁睁地浪费了自己的天赋,不如放下得失放下执念,享受这份天赋给自己的生命带来的喜悦和感动,不是更好吗?

又是很多年过去了,那些年听过追过的那些歌,甚至老到像“奴里之歌”、“校园的早晨”“乡恋”、“知音”等等等等,它们一直保留在我最爱的怀旧歌单里,从未被遗忘过。夜深人静,一个人读书、品茶的时候,我会打开歌单,在只属于我的私密空间里,放上几曲,或急或徐的旋律,会引领我的思绪,让我忆起自己也曾是那个昔日时光里的莽撞少年、也有过青春时期的懵懂冲动、更有过人到中年的焦虑和彷徨。对于一个“闷骚型大龄文艺中年男”而言,也许歌曲只是一个载体,以一种温润如玉的方式,承载了我那么多的记忆那么饱满丰沛的情感;它又是一个生命伴侣,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伴我越过生命一座又一座山丘,即便发现早已无人等候,亦能在歌声响起时绽放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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