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古诗可以这样学


经常有人说,读古诗有什么味道?佶屈聱牙,半懂不懂;冷僻生疏,半通不通。从面上看,像是这么回事儿。但仔细一琢磨,这样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

比如,苏轼的《题西林壁》,陆游的《游山西村》,如果只是从题材的角度看,都应该算是记游诗吧。但是,当我们把这两首记游诗放在一起学习的时候,有趣的现象就发生了。

我们先来看看苏轼的《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们知道,这首诗写的是庐山。那么,如果我们还原一下常态,到了庐山,苏轼可能会写些什么呢?

第一,可能会写一写庐山的水吧。比如,李白游庐山,就专门写了水的。那就是传扬千年、家喻户晓的《望庐山瀑布》: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第一句,写瀑布的背景;第二句,写瀑布的静态;第三句,写瀑布的动态;第四句,写瀑布的联想。面对大自然神秘的伟力,我们只有惊叹,只有敬畏。

第二,可能会写一写庐山的峰吧。庐山有不少著名的山峰,李白还写过一首《登庐山五老峰》:

庐山东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

九江秀色可揽结,吾将此地巢云松。

仰望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登上五老峰,九江秀色可揽结。也难怪,李白要在五老峰的云松间隐居了。

第三,可能会写一写庐山的云吧。同样是唐代诗人,孙鲂就写过一首有关庐山云雾的诗,《湖上望庐山》:

辍棹南湖首重回,笑青吟翠向崔嵬。

天应不许人全见,长把云藏一半来。

让诗人再回首的,不仅仅是青翠为色、崔嵬为形的庐山,更是缭绕弥漫、不许全见的庐山云雾。

庐山的水,庐山的峰,庐山的云,都是非常有代表性的风景。因此,苏轼写庐山,写景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第一,庐山是风景名胜、中华名山,最值得写的当然是景;第二,之前确有大量诗人、大量诗作在写庐山的景,尽管角度和构思不同;第三,苏轼此番前来庐山,当然也是来赏景的。

那么,苏轼的《题西林壁》,是不是这样写庐山的呢?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貌似写景,写山景。但是,读完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们就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在写山、写景啊?这是在写心、写悟啊!这分明写的是自己的心灵觉悟。

如果,这真是一首写景的记游诗,那第一句就有问题了。“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你想啊,只要是在崇山峻岭,哪儿不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去泰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去黄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去昆仑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你去喜马拉雅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是不是?所以,如果真是写景,那这两句根本就没有写出庐山风景的个性特征。别说一流,我看三流都够呛。

但我们会不会因此说,这首诗写得很平庸、写得不够好呢?

当然不会!为什么?因为东坡之意不在山、不在景,在自己的心灵觉悟。

这里写景,不过是为诗人的写悟创造一种缘由、提供一种缘起。说白了,头两句写的就不是景,写的是悟的一种可视可听的意象、诗境,这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叫“以境显理”。就是我不直接说理,但我通过呈现一个非常形象、非常典型的诗境把这个理直观地表现出来。

后两句呢,干脆就直接点出自己的觉悟来。为什么无法认识庐山的真面目呢?因为我陷在整座山之中。这叫自问自答,自问自悟。整首诗,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写的都是自己的悟。这样写庐山,就翻出了新意。我们说写诗要做到“见人所未见,发人所未发”,苏轼游庐山,见人所共见,但是却发人所未发,这是他厉害的地方。

他让我们看见了一座不一样的庐山,那不是自然的庐山,而是心灵的庐山。从某种意义上讲,那是苏轼的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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