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憨的剑(6)睡觉

晚上,漆黑的小屋里。

张憨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屋门的帘子晃动了一下,一个娇小的人影跑进了屋子。

张憨立刻把手搭在床边的剑柄上,但是真正确定来人后,他又把手缩了回来,假装睡熟时发出的轻微鼾声。

他听到来人站在床边,似乎在悉悉索索弄什么。

张憨有些哑然,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正在他想应该怎么开口时。

被子掀开,一个人突然钻了进来,就靠在他旁边。

他假意翻身把背部留给对方,却不料对方竟然就直接贴在了他后背。

“…你不需要这样…”

张憨实在是忍不住先开口了,小乔沉默了一会低声道:

“你知道,我没有银子。”

“现在陈让要杀我,就算你把我卖到窑子里,也卖不了一万两银子。”

“我欠你的,我知道!”

张憨转过身,似乎透过黑夜看着对面小乔两个黑黑的眼眸轻声说道:

“我不用你还,真的!”

他往后挪了一下,小乔却拉住他的手,似乎有些含羞的说道:

“我不是和你做交易,即使我欠别人的也不会随便给别人。”

“但是你不一样,我今晚是真的想和你睡觉,还想将来帮你生一个孩子。”

“我是干净的,陈让想要,我都没给。”

张憨想把手拿回来,但是小乔却把手死死按住。

“你别这样!小乔,我这样做真的不是为了你!”

“我只是想拜托你,等我死了照顾好老杨头。”

“我不管你为谁,老杨头的事明天再说。今晚我就睡在这了,谁也甭想赶走我。”

小乔的倔强,张憨这几天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嘟囔道:

“老杨头不是在诊室给你弄了张竹床吗?”

“我可是病人,再说你也受伤了,等咱们伤好了再说!”

小乔趴在他耳边说:

“我就想今晚怀上你的儿子。”

张憨不断的向床里缩,喃喃道:

“小乔,你别过来,我的手疼!”

“是吗?我看看。”

...

屋子外面,老杨头一边吧嗒吧嗒抽着烟袋,一边唉叹道:

“这他么就是孽缘啊!”

张憨在长长的喘气,小乔趴在他的胸前。

“我不是好人!”

“谁说我就一定要和好人睡觉。”

“我是杀手,你会后悔的!”

“你后悔了?”

“当然没有!”

“那就行了,你看你刺了我一剑,现在我却主动跟你睡觉,你说我们两个是不是有缘分!”

张憨把小乔搂在怀里,借着月光打量着小乔如碧玉般光洁的脸庞不禁轻声道:

“为什么老天到现在才让我遇到你!”

“哪怕就早一年,我也可以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小乔在张憨胸前支起脸来,一面捋着刘海一面说道:

“为什么非要一年前,现在我们也可以去啊?”

“那陈让怎么办?”

张憨突然坐了起来。

“你不用去杀陈让,我现在不想找他为大乔报仇了,我想大乔如果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也会劝我们远走高飞的!”

小乔很肯定的看着张憨说道。

“可是老杨头会受牵连的,‘福笑楼’的规矩你不知道有多可怕!”

张憨心有余悸的说道。

“福笑楼”的杀手,都是从全国各地掳掠来的孩子中挑选培养的,但是张憨不是。

张憨是老杨头一年冬天在药房院门口捡的弃婴,抱给当时的大掌柜看,也就是现在大掌柜的叔叔,当时老杨头为孩子说了好多好话才被同意留下,但是长到五岁要送去和那些掳掠来的同龄孩子一起接受训练。

训练什么?

杀人!

所有的孩子都被装进不同的笼子里运到一个僻静的山谷里,接受那些连成年男人都难以完成的艰苦训练。

他们的师傅是一个叫“血眼”的超一流剑客,在张憨他们眼中,这个男人是一个超级的色鬼、酒鬼和变态鬼。

他似乎把在训练中折磨张憨他们当作一种乐趣,最初送去的四十多个孩子,到最后训练结束时只剩下了八个。

其他的孩子不是掉到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下,就是被突然射出的暗器钉在了墙上,要不就是在相互的搏杀中被对手杀了。

八岁时张憨就杀了和自己搏斗的那个小孩,那孩子和自己住在一个洞里,平时算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是不幸被分到了一组。

“血眼”告诉两人,只能活一个。

尽管张憨不愿意杀死那个男孩,但是对方招招都想要了他的命,不管他怎么劝说和躲闪都无济于事,最后在那孩子捅了他好几刀之后,他才明白:

在这里,“血眼”的话就代表天命,不杀了对方,自己根本活不了。

所以最后他把一根长长的折断的栅栏木条插入对方的脖子以后,那孩子一边艰难的喘息,一边朝张憨微笑着说道:

“真的谢谢你!我早就不想活了。”

说完就断气了,张憨抱起那孩子的尸体痛苦流涕,却被冲进决斗场的“血眼”一顿毒打,还被扔到那间单独的山洞牢房里好几天。

等他饿的都快死了时,“血眼”又把他拖出来,扔到角斗场和人搏杀,张憨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只是那天以后,他似乎成了那群孩子中杀人最厉害也最狠的一个。

小乔听着张憨讲的事不禁身子微微发颤,但又不甘心的问道:

“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张憨看着小乔温柔的问道。

“你师傅,‘血眼’啊?他怎么样了?”

小乔追问道。

“他死了。”

张憨突然冷冷的回答道,小乔却分明看到张憨的嘴角在微微的抽动。

张憨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也是他十六岁生日那天。

当他们八个拼到最后剩下的弟子面对最后一个挑战时,“血眼”就说了一句话:

“你们最后的训练就是杀了我!”

八个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招术,在死了三个,被重伤四个的惨重代价下,张憨把自己的剑艰难地插到了“血眼”的咽喉里,“血眼”断气前将福笑楼在大都的地址留给了他们。

无依无靠,除了杀人他们什么也不会,而且“福笑楼”将杀人赚的一半银子分给他们,所以他一直都在为大掌柜杀人,而且大家似乎无拘无束过的都很逍遥。

直到有一天,有个兄弟给大掌柜留下纸条说自己累了,想带着个女人去乡下过日子就不辞而别了。

张憨奉命和其他杀手追了那两人十天十夜,几乎走了上千里,终于在一个峡谷口将夫妇二人堵住了。

不管那夫妇怎么祈求,最后还是旁边的杀手出手,杀了他们。

当时那个兄弟被杀前对张憨他们冷冷的说道:

“将来的你们,如果想不干也是和我今天一样的下场。”

所以张憨知道,药房周围一定就有自己的兄弟,不过他们接到的命令是:

自己如果想带小乔逃走,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跳出来杀了自己。

所以,他们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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