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

爸爸很爱我，是不争的事实。但他脾气很坏，连他自己爸爸都有些怕他。爸爸一共有四个兄弟姐妹，只有最小的弟弟跟他联系最多，因为叔叔清楚爸爸的为人。逢年过节叔叔总会主动打电话给跟爸爸问候。爸爸平常很少笑，就算是春节期间他也顶着一张严肃的脸，但叔叔会二哥二哥地喊他过去吃饭。因为叔叔早些年定居成都，好几年不回一趟家，过年回家就喜欢大家坐一起聊天吃饭。

妈妈总抱怨爸爸说话做事不用脑子，因为他不会好好说话，长嘴就反驳你，然后一边埋怨一边做。往往就是事情做完了，人也给得罪了。当然他得罪最多的人，就是妈妈。就算过了很多年，就算是两个人都认为互相了解对方，但该吵还是会吵，而且我妈还比较喜欢翻旧账，越说情绪就越激动，越觉得自己委屈，日子过不下去了。但她总说看着孩子过，现在孩子都大了，他们就开始得过且过了，心态比之前好那么一点点。

上小学的时候，爸爸会偷偷给我塞钱，并且会嘱咐我不要告诉妈妈。因为她不允许。家里以前开个小买部，瓜子、辣条、糖果、泡泡糖很常见，他们炒菜喜欢吃辣的，我每次借口说，菜太辣，吃不了。我妈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就让我拿辣条下饭，我屁颠屁颠跑到隔壁房间去拿。然后我爸就嘲讽我说，辣条不辣啊？然后我也不理他，埋头干饭。

其实，从小到大，跟爸爸的交流，真的少之又少。他不会像妈妈那样，给我吐露心声，毫无保留地给我讲她以前的各种事迹。他问我最多的话就是，还有没有钱？再给你打点钱吧？在外面要吃好。就算现在我工作了，有工资，每次通话，他还要说给我打钱。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爸爸那一辈人真的把这个思想刻在了骨子里，就像他爸爸把重男轻女的思想印在血液里是一样的。但我现在真替他爸爸感到可悲的，因为他疼爱的大儿子一家人，都是奔着他的钱、他的地去的，现在老了，没权、没钱、没力气了，便开始一脚踹开了。吵架、撕破脸、谈和，又开始上演。不作就不会死，他应得的。到最后，还是他最看不上的儿子儿媳，替他善后，这狗血的剧情像一部连续剧，而我们都是受害人！

记忆中，爸爸跟妈妈吵架，都是别人劝和，劝爸爸少说两句，但事后他从没有跟妈妈赔过不是。虽然爸爸很疼我，但他脾气坏，动不动就黑脸，所以我心里面还是有些怕他的。跟他说话，也都捡好听的说。但有次他跟妈妈吵架，记得是我高考后的暑假，不是三天一小吵的那种，阵仗很大。看着妈妈虚弱的样子，我气愤极了！想着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趁早解脱。我说你们过不下去就离婚吧，不用考虑我们，我跟妈妈，弟弟跟你。他哭了……我不知道，是妈妈后来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我跟弟弟打架，生妈妈气的时候，他会站在我这边。真的，就算全世界都觉得我在无理取闹，他还是会站在我这边。我不吃饭，他就送零食。

我通知他们，自己马上要去深圳实习了。他在电话里问，还能不能改？我说改不了，他接着又问我钱够不够用？刚工作，在外地要租房子，要两千，他打三千。后来换城市、换房子要年付房租时，向家里借钱，他手机里只有2000，我妈后来给我补了7000。后面我发工资，一个月还他们2000。我爸硬是不肯收，无奈我都转给了我妈。

我爸不习惯收我的钱，过节啊，转钱给他不收，买东西不打招呼就会生气，因为我要是提前说了，他不会同意我买的。

去年春节，我又没有回家。我妈在视频里给我吐槽我爸的穿搭，我给他转了钱，让他买衣服。我妈在我爸不知情的时候点开替他收了。结果我妈被我爸说了一顿。

今天父亲节，上海雷暴雨，我以为他今天没上班，结果我给他发语音，不一会儿他就发来在工地的视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在等雨小。我背着他给他点了碗牛肉汤和一点水果，然后他很生气，指责我买东西前怎么不提前跟他说，说上次买的东西还没吃完，这次又买，要给我寄过来！我听了，也很生气！

下午的时候，他发消息给我，说知道我是好意，最近脾气很大，让我不要往心里去，这好像是第二次他发消息给我赔不是。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第一次，发信息给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很震惊。那种陌生感，是我25年来，所不曾感受到的。今天又再一次感受到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爸爸开始主动示弱给我解释那么多。我只诧异，他好像变了。是因为我太小气了吗？可我之前就一直很小气啊，还是因为我长大了，他变老了？

末了，他还嘱咐我，挣钱不易，不要再给他买东西了。我说，我知道，我没花多少钱，而且我自己有在存钱。他说回家给我买好吃的，我说回家一起去逛超市。记忆里好像没有跟爸爸一起逛过超市，细想，我好像没有跟异性逛过一次超市！印象中，不是朋友同学，就是妈妈外婆。天啊，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