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每逢到过生日时,我喜欢热闹,也喜欢感叹青春易短,时光飞逝,岁月不饶人,须快乐过好余生。可如今,只希望我生日的这天,一个人独处,谁也不干扰我,让时间在我手间缓缓流淌……
难道是因年纪的增长,不喜欢热闹罢?难道是也许是各种繁琐事令我疲惫不堪?好像都不是,应该是因为心中存有某种遗憾,因而我希望这一天,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睡上美美的一觉,然后选一本自己喜欢的诗集,走进云淡风轻的岁月;或是写上几行文字,任自己天马行空;或是翻翻旧照片,看看旧记本,令自己的思絮回归,以弥补心中的某些愧疚……
以往,因或这或那的原因,总不能实现。新年伊始,冠状病毒横扫着荆楚大地,蔓及华夏,全国人民因之“禁足”,宅居在家。春暖花开,适逢敝人生日,而疫情仍未解除。我因祸得福,先生闲适在家,足可了却我的心愿。
这天早晨,孩子们都起床了,我没去理会,任凭他们父子三人在外为了吃个早餐闹得鸡飞狗跳。我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后继续躺在床上,迷糊中又睡着了。朦胧中,只见母亲步伐矫健朝我走来。
1.
“妈妈,我想吃鸡蛋。”
“再忍忍,我们家的母鸡快下蛋了。过几天,你生日,我给你打一碗荷包蛋。”
“母鸡怎么还没下蛋呢?”那几天,我追着母鸡的后面转。
小孩子是最没有耐性的,见母鸡还没下蛋,我便完全没放在心上了。
有一天早上起来,只见桌上有一大碗金黄金黄的冒着热气的荷包蛋,不由得大叫:
“我们家的母鸡下蛋啰!”我的视线再也无法从碗里移开。母亲走过来,摸着我的头说:
“娃,别弄着。快吃!今天是你长尾巴(家乡把“生日”叫做“长尾巴”)。
2.
“娃,多吃一点,你出嫁后,妈再也管不着你了。这可是你在娘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噢。”
“您不是盼着我早点出嫁吗?这下您如意了,终于甩脱这个包袱了。怎么如今却伤感了?”
“你这没良心的,我为你的婚事操尽了心,反而怪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这么大没嫁出去,村子里哪个不说你哟?”
“好,好……我错怪了您!”
3.
“妈妈,我生日这天,您不用来。我懒得麻烦。”
“不行,妈妈老了,今天都快七十了,活一年算一年。妈妈不知还能陪你过几个生日?”
“好,只是我没什么准备。”
“我又不会怪你,只是你生日这天,妈妈想陪你。”
4.
“娃,你今天生日,妈妈来看你。”
“太好了,妈。我想您。”我奔向了妈妈,直往她怀里蹭。
“我要走了。”
“妈妈,您别走!”
说完,妈妈像一阵风拔腿就跑。我哭着跟在她后面追啊追,眼看就要抓住了,她却突然不见了。
泪水浸湿了枕头,惊魂未定,睁眼一看,屋内无人,原来是噩梦一场。不,这又不是噩梦,应该世间有灵魂一说,是妈妈来看我了。
躺在床上,我回味着梦中情景,甜蜜又辛酸。不,那不是梦,是我人生中的某些重要片断,在梦中重现了。
八十年代,对于农村娃来说,鸡蛋已是餐桌上的佳肴。我七岁那年的生日,母亲为了让我吃上荷包蛋(家乡的习俗,生日的那天吃鸡蛋),借遍了整个生产队。这是后来父亲告诉我的,当时,我的眼睛就湿润了,想到母亲那么要强的人,为了让我在生日的那天吃上鸡蛋,竟拉下面子去求人。父亲每每说起这件事,我的心灵都要颤动一次。
母亲是比较重视生活中的仪式感,逢年过节,家里每个人的生日,她都是尽力去操办。后来,年纪大了,不能亲力亲为了,她还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组织者”。谁,谁快生日了,她都会提前告诉所有人,好像就是提醒我们安排好时间去参加“生日宴会”。
婚后,家庭琐事有时缠得我喘不过气来。生日的那天,有一次,我想把自己放假。可母亲偏不,无论我怎么拒绝,她还是提上了一大篮子土鸡蛋,帮我张罗了一桌子的饭菜,叫上家里其他人,来陪我过生日。一大家子团聚是很开心的,因而那些年,我对生日满是期待。
也许是上天要有余生在痛与遗憾中度过,母亲走的那年,我生日的那天只有点小事,前一天却神死鬼差一样打电话给母亲要她第二天不用来,没想到她爽快地答应了。可我生日的那天晚上,哥哥与侄子来了,在一起吃了一顿饭。不料,这事被母亲知道了,生气好几天。更没想到的是,十多天后母亲因意外走了。
也许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去珍惜,失去了方知心痛。
从那以后,每临近生日时,我便滋生恐慌,那一阵阵心痛也随之而来。特别生日那天,看到一大家子人在餐桌上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唯独没有母亲的身影,心情一下跌到谷底,强装笑颜,吃完生日餐。
从那以后,节日的喜庆也似乎远离我去。当全家人都沉寂在节日的喜庆之中时,而我的心却是落寞,也许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缘故罢。
我躺在床上,还是赖着未动,望着窗外的天空,飘落的春雨,正如我的心一样沥沥下着雨。心随雨儿而动,往事如风,在脑海中荡漾,甜蜜泛着辛酸。
母亲,您给予我生命;我的生日,是您的难日。余生,我生日的这天,会为您在我心中插上一支蜡烛,陪伴着我,将不再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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