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年的秋天在夏县城,一件重大新闻在电视台播出,瞬间转遍了这巴掌大的小城,也牵动着我的心。教育局长侯选人的广开演讲,我的挚友,当时在县委办公室任副主任的马维录也参与了竞选。有趣的是,最后由担任过夏中教导主任的他和当时担任夏中副校长的他最后角逐,一决雌雄。前两年一碗搅稀稠的同事,而且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上下级,共同面对优胜劣淘的惨酷竞争。前者儒雅,后者健谈,这下可有好戏看。经过演讲,领导评判等一系列的斩关夺隘,马维录终夺帅旗。
马维录,我们一个坑上过觉,结婚时打过红旗,搬过嫁妆,逗过新娘,山上教学下来,同挤一张单人床,同吃夏中灶上的饭,他的学生问我“你是马老师的弟弟吗”?完全可以说同穿一条裤还嫌肥的主,两人的莫递之交,凡有交往的皆知。更何况他的家属院与示范初中家属院近在咫尺,如村里一样,我几乎磨光他家的门槛,谁人不晓?亦或是爱屋及乌,或若是推己及人,反正我发现人们似乎对我亲热了好几分。尤其是示范初中。
大校长见了我满面春风,叫喊“有龙,你一定要请客!”姚副校长笑眯眯地向我建议“老刘,你的材料写这么好,给局长说一下,调到教育局写材料得了”。如老鼠被踩着尾巴,当时没给领导好气“示范初中的材料都写不了,还跑到教育局丢人显眼?”后来一想,过了,这不是典型的小人得志便张狂吗?何况还没有得志!
时逢老母病危,兄弟二人每月一轮。阴历九月底,我雇辆车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老母送回村里,三天两头往村里跑,老母终于阴历十月十三日撒手人寰。当闻讯赶来吊唁的马局长携李龙昌,张俊合两位副局长在灵前焚香祭拜时,学生刘良忠在我耳边说“刘老师,这气氛咋不对了?”前来吊唁的会计爱人,招待所膳食科长十分的热情,连连问“钱够吗,我真带钱了”。说罢,就往内衣兜里掏。我想到,昨天晚上侄儿找我,在巷口碰见,告知奶奶病危。当我回去推自行车出来,平时见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左邻,挡住我,非要让他爱人骑摩送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深知自己几斤几两。
示范初中老校长年已六旬,选拔新校长势在必行。获省教学能手,受上级领导青睐(明文当众宣读,同等情况女同志优先),一下子提拔成副校长不久,负责工会,计生等工作的女副校长,从教导副主任干起,担任教学副校长已好几年的裴挺俊副校长,二人参与了竞选。各有优势,势均力敌,都志在必得,使出浑身解数。双方箭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要命的是,两人都向我示好,抛出诱人的橄榄技。最终后者胜出,前者的丈夫在会计门口,与抱着孙子的校长恶语相加。闻讯之后,新校长的老父亲,夫人,妹妹等在巷口破口大骂。我对着老人耳边说“叔叔,回去吧,如果他出来,和你对骂,你老划算吗?”这老头也是个明理人,领着儿媳,女儿回去了,从此只要见到我,如一对亲热的忘年交。这下热闹了,最高领导是老伙计,顶头上司是老同学,我在实验中学(示范初中改为实验中学)不火都不行。就连教育局某副局长的爱人也极力向我讨好,希望我在局长面前多美言,甚至在来年中秋节时,送给我装饰精制的铁盒月饼。一些年轻人先后光临寒舍,希望调到教育局或学校的部门。而我何德何能,还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但心中也美滋滋的,不管怎么样,虽没有“仰天大笑出门去”,但确有“我辈岂是篷莱人”的飘飘然。但有一句乐极生悲,不久还真在我头上应验。
年关将临,教育局派人宣读实验中学新的领导班子。校长裴挺俊,书记卢淑云。原教导主任孙明新,副主任邢正德分别升为教学副校长和教导主任,选拔段淑玲,马兵午为副主任。空降的,原新建路学校会计薛引宏为总务主任。后者让校长始料未及,也出乎人们意料之外,更让我终难释怀。原示范初中总务主任陷入了一个黄泥吧掉进裤裆里,不是也是,至今都说不清道不白的糗闻,难以自拔。裴校长希望我担当此任,我也觉得此事是十拿九稳,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些视我如神明般的人们,嘴上不说,但从前恭后倨的神情中,傻瓜都看得出,你老刘不是趾高气扬吗,原来不过尔尔!心中憋着一肚子火,却无法向人诉说,这个年过的,那叫一个憋屈。而人家马局长说了“谁叫咱们太好了!”当时觉得窝火,憋屈,但后来冷静下来,如此这般,对他好,对我也好。
裴挺俊校长亲自登门抚慰,局长打电话叫我过去,我怀里揣着欲罢不能的礼物,走出他家的门,仰天长叹,真是欲哭无泪。从北京赶回来的儿子,让这个死气沉沉的家,带来一分生机,也带来些许欣慰。
儿子自太原毕业后,到北京的中央工艺美院进修后,四处谋职,屡屡碰壁,先后两次寄钱过去,就职却仍是泥牛入海。老实憨厚,无社会经验的儿子,在偌大的京城举目无亲,四处碰壁,慌了神,在电话中向我乞求“爸,我回去吧,我觉得我不是搞(平面)设计的料”!“你觉得你是哪块料?种地,当小工?你要记住,如果你要是从北京爬回来,就别想,也永远别想再进北京城了!”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教训,然后又是一阵鼓励。并对他说,宁可卖掉家属院,也要支持儿子在北京撑下去。我第二天又汇去3OO0元,从此没事就瞅着电话机,又怕电话喊,又盼电话来!一天,刚吃晚饭,电话响了,我抢先接过电话,妻子也凑到电话跟前,是儿子的声音!“爸,妈,我被一家公司聘用了,月薪50O0元”。5O0O元?而我当时工资也就一千来元。我和老婆忘情拥抱,随后相对无语,喜极而泣。
过了正月十五,学校开学,新的总务主任却迟迟不来,据说是人家不想离开如鱼得水的示范小学,而后勤一摊子具体事情无人做。裴挺俊校长灵机一动,让我担任财产管理员,说白了是“无冕之王"。心中憋着一股劲的我,决心大干一场,不辱校长之命。先从财产登记,落实责任制入手。先把初中十八个班和新成立的高中入手,登记桌橙数字,把教室玻璃全部安装好,让班主任鉴字,明确指出,凡有玻璃损破,桌櫈损坏,圴由班主任负责。从此教室桌櫈损坏,甚至丢失无人问津的现象得以杜绝,尤其是教室的玻璃,过去放学,窗户未关,劲风吹过,玻璃碎片落了一地的现象也不见了。另外,我左手端一桶漆,右手拿一枝毛笔,对教师的办公桌编号,又进行实名登记,也杜绝了一张较新的桌,几人抢红了脸。心满意足抢到新桌后,过去用的桌子如弃敞履,丢在墙角无人正瞧一眼的现象,也得到杜绝。我几乎做到了以校为家,吃饭放下碗,随即到学校,晚饭后,甚至周六,也要到学校巡逻。一层层上去,又一层层下来,看各办公室,各教室是否关好窗,锁上了门。天天如此,从无缺过。
警校子女学校随之迁移天津而关门,但该校的财产,尤其是先进的理化实验器材更令人觊觎,尤其刚成立高中,此项纯属空白的实验中学,更是雪里等炭。校长就派我去警校子女学校找有关负责人,看是否分到一杯羹。当我骑车到警校,刚过那座桥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少校军官试问“你是刘有龙老师吗?”原来是我刚到新建路学校,最头疼的七一班学生王江海,现在警校留守处任职。听我说明来意,一拍大腿“嗨,我当多大事呢。子女校负责人张干事是我铁哥们!”随即领着我到子女学校找到张干事,果然一拍即合。在琳琅满目的理化实验室转了一圈,我惊呆了,这与我校那一间器械少得可怜的实验室相比,我成了头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我们商量着挑了八个大柜子的器材,说好象征性交点钱,办完手续就可以拉走。校长领着会计随我上来,原本请人家张干事在警校饭店吃顿饭,谁知道紧急出差的王江海委托他的好朋友李干事早就联系好了,原来他还有两个侄儿要上实验中学。第二天我找辆车上去找到张干事,几个随车上去的年轻教师把八件柜子的实验器材小心翼翼的装上车,正准备走时,已租包子女学校准备办学的劳动局副局长王劳年,闻讯挡住去车。一番唇枪舌剑,见已办好了手续,他就怂了下来,和事佬张干事给我说了半天好话,最后拿了两台显微镜给了王老年,这才把实验器材拉走。
过了一段时间,后勤副校长私下对我说,校长和他找局长,偌大的实验中学,没有主任咋行?最后局长答应让我担任总务副主任。晚上在全体教师会议上,由裴副校长向与会者宣布了教育局的决定。副主任,还由学校一个副校长宣布,我的心可谓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