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给我绣荷包

大娘是河北承德人。虽说也在河北省,但是距离沧州市比较遥远,对乡下人而言,连南皮都是外地,何况承德?说着一口外地话的,都是侉子。虽然承受歧视,但大娘人美手巧,在我小的时候,给大姐、二姐、三姐、四妹时不时地做带风毛的棉坎肩、春秋帽等等。四姐妹长得都漂亮,穿得又款式一样,齐齐整整。

我们就住在前后院,甚至共用一根自来水管,我家院子里的水龙头接满一大水缸,再通过一根塑料水管穿过墙壁,土坯墙里镶嵌了一截水泥材质的管子,紧靠着墙壁就是她家的水缸。

大姐属虎,比我大4岁,二姐属龙,比我大2岁,三姐只比我大一天。四妹比我小2岁。这样近的距离,又是这样接近的年龄,我常常跑到前院找他们玩。

大概是四五岁的一个晚饭时分,我从妈妈做饭的灶坑里拿了一小根玉米秸秆,它熄灭了,但是被火烧过的地方一戳到地面,就会冒出火花。我开心地跑到前院找姐妹们看,但大姐看到只是呵斥了几句让我小心着火,我心里很难过——为什么不能听听我的想法,为什么我总是错呢。

我还当过一次“小偷”。模糊的记忆中,是大娘气势汹汹带着她的孩子们来到我家,问我妈妈,是不是我拿了她给孩子们做的“葫芦”。“葫芦”是红色的布头缝制的,里头装着“香草”,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香草”究竟是什么。葫芦嘴上挂着一串珠子串好的项链,戴在脖子上,是个别致的装饰品。

现在的我,已经不知道小时候究竟是为什么“偷拿”了人家的一个“葫芦”。是觉得好看?是因为自己没有?更大的可能是,我觉得孤单——那时候的我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姐妹们也会和我玩耍,但是我知道我永远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

事件如何收场,我完全忘记了。但确定的是,妈妈没有打骂我,而是跟我说“妈妈给你做一个比这个还好看、还香的”。她当天就带我找了香草,缝制了一个心形荷包,上头还绣着小马。

在那个计划生育在乡下严苛执行甚至“走形”的时期,很多妇女被迫逃跑,称为“躲计划生育”,大娘也躲过。有一段时间,妈妈帮忙带过三姐,怕委屈了三姐,很多时候是领着我,抱着她。妈妈虽然也手巧,但男孩子性格、不爱在这些针线上下功夫。回家卧谈,不经意间,她只同我说过一次这件事,说换了她,不会仅仅过来正义凛然地质问、追赃,而会问一问“你稀罕啊,给你也缝一个?”

当然,拿人家的东西永远都是错的。只是,如果没有妈妈的善举在先,我可能会憎恨小时候的自己。现在不了。我过早地体验了孤独感,也早早看透了融入他人、获得认可有时候就是很虚幻无常的事情。没有什么比珍惜自己拥有的,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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