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字其实非常有特点,从下面宽阔的入口处进去之后,左右向前都是墙壁,犄角旮旯里有一个点,就像一扇摇摆门,两边都是出口,通往了不同方向。

        我总是像一个迂腐的老朽一般,冷眼看着现代化楼房里的各种门。一个百十来的平米空间内,安装了将近十来扇的门,从踏入防盗门起,目光所及之处都有一道门,用一堵墙分裂出了若干个密闭的小空间,用一扇门割裂出了许多的隐晦世界。这个空间用来藏污纳垢,那个空间用来各怀鬼胎,还得有一个空间用来演绎其乐融融。一道门就是一个拒绝,拒绝窥视,拒绝交流,拒绝了解,拒绝打扰,哪怕只是捧着手机在刷垃圾信息,也拒绝打一个照面的交流。我们安装了门,门离间了我们。

      为了这个家的安全程度,人们把防盗门的复杂程度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什么防爆破的材质什么耐高温的材质,听着导购员那滔滔不绝的各种唬人的术语,看着那一张一翕间的得意和自豪,我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安全感,满脑子都是消防知识培训时的各种案例,这样的防盗门,究竟是防什么?我走神了。再回到室内,为了这个家的温馨程度和舒适程度,人们竭尽所能地去装潢,做到了前无古人,后会有来者的程度。从地板到门到墙壁到天花板……有多少人留意过自己家的屋顶,那些雕栏壁画除了可以藏污纳垢之外真的可有增添美感么?就算有,真的需要把目光所不及之处也做到穷凶恶极的极致么?我究竟还是一个没有脱离农耕意识的糙人,喜欢儿时一进院子就透过玻璃看到炕,看到灶台,看到所有家庭成员的存在,我们各干各的也没有干扰到对方,反而在一片喧腾中,一片热气滚滚中,我读过的书、做过的事儿、说过的话……记忆犹新。

        我总是感觉那柔软的床有种不切实的温暖,那种你压它它会反弹的任性就不比老实木讷的炕来的踏实。大家似乎都习惯了睡床,而身体也在不断地妥协,连睡觉都是中规中矩的乖巧模样,不踢被子,也不随意翻身,更不能也不敢一晚上肆意调整首尾方向。如我这般不安分的人,在午夜一个打惊颤后醒来,就特别怀念那四仰八叉还可以翻跟头、不柔软却有温度的炕,想起来都会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高兴时还要蹦哒两下,妈妈总会斥责“女娃娃家的,跳到房顶上去呀!”,而今也会有一时得意忘形跳起来的时刻,也会没心没肺地笑得前仰后合,而这时就会有声音说:“弹簧要坏了!”,搞不好还可能哧溜倒,最悲催的莫过于,前一秒还站在床上笑,后一秒就躺在地上哭。

        也曾做过很多负隅顽抗的事,炕床的存在就像一个杂交出来的异形一样,虽然你具体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别扭,但就是不是那么回事。楼房里通个火炕当然越发不切实际,我曾经认真想过,如果摒弃世俗阻力,可以恣意妄为,我会有怎样的房子?我想一进门那必须就是一面巨炕,炕上有各种伸缩式的台面,甚至有一个台面升起来就看到了明火,沐浴着阳光躺着看书,随手扔进去一个土豆……炕的三面都是墙壁,开放的那一侧是一个货架,留一个能爬上去的入口就行。为什么是货架?因为有书,有零食,有毛绒娃娃,能放个画板画画,还能就着可乐吃饭,还能喝茶打扑克……如果你说为什么不分开区域,我认真地告诉你:为了省门!多装几道门,那样,真的很烦!一个好吃懒做、醉生梦死的人生就这样搭在了一面炕上输在了一扇门上。而我,爱死了这样不求上进的生活,它也一直是我能够蝇营狗苟仰人鼻息受人指拨的全部动力。

      所以,当我被迫站在一所毛坯房内,听着口若悬河的布局规划,下意识地点头附和、认同时,耳畔响起孙燕姿的声音:“我要一所大房子,有很大的落地窗户;阳光洒在地板上,也温暖了我的被子……”回过头说:“嗯,这扇门真厚实,肯定很隔音。花纹真好看,摸着应该手感也不错。”

          转多少身,跨几道门,遇多少人,才算充实的人生。我只想守一扇门,过完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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