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的范进中举

《新时代的范进中举》高考移民状元

他想，大家总是爱说一些漂亮话，用教育公平、各种分数线高低

把自己粉饰得很有道理，父母面子上好像很有光。

大人老师们不是从小教育学生不要撒谎，不要投机取巧吗？

虽然他情感上无法接受，但感觉就是程序合法、无懈可击的西藏人，

大学问：“禽兽，听说你是西藏人？”

秦授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原来他是西北军，现在成了四不像。

父母说，中学生不懂事：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怎么也找不到那些闭环的门路入口，

现在西藏是唯一最后一块净土。

状元心想：

大家会在这样的顺境中变得堕落的。

目标？忙碌奋斗努力？

没有动力，那是几乎不存在的。

从此状元的标签只是一个靠耍小聪明

考进北京大学的投机者罢了。

大一入学不久，因抑郁症申请休学。

一步曲：迁户

一切始于高二。那时，林秦授的学习成绩不理想，父母去西藏旅游了一趟，很开心。后来才知道，他们是给儿子迁户口。

那时只要买房就可以落户西藏，父母花几十万买了房，夫妻分户，林秦授随母变成拉萨户口。高二升高三前，通过熟人打点，他的学籍迁到了拉萨一所高中。

林秦授现在档案中的家庭地址在西藏拉萨某小区，这地方他始终没去过。

他参加高考的地方，是陕西咸阳的西藏民族大学附属中学。

位于咸阳的西藏民院附中考点

父亲让西藏的熟人帮忙办好学籍和注册手续。

父亲主动负责照顾唐校长来内地借读的孩子的学习生活，虽然背后叫唐老鸭。高考报名那天，两个孩子在一个房间办手续。林秦授说，那场景就像两个毒贩钱货两清，手续完结，爸爸们都松了口气。

高考移民的难点在两处：户籍迁移和空挂学籍。利益互换，他的移民之路一路顺畅。

林秦授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无力的蚊子，被困在一张精心织成的网中，一度试图挣扎，后来意识到徒劳无功，就彻底放弃了。

外援

林秦授估计，按照自己的水平，在原籍高考大概610分左右，这个分数在本省只能上一个211大学或是985大学的中外合作项目。在西藏考试，他的高考分数是580分，超出当年西藏高考重本投档线近150分，在全自治区排名前100。

2017年西藏地区和高考大省的分数线对比

每年的高考投档线，西藏都比高考大省山东低将近100分，如果是少数民族，还能享受到更加优惠的条件。对于考生来说，原来只能勉强够到一本投档线的可以上211，原来上不了二本的现在可以上一本，这样的条件十分诱人。

根据西藏的政策，援藏干部子女可以根据父母在西藏的工作年限加分，1年1分，最高30分。由于地理环境等种种原因，许多户籍在西藏、工作在西藏的干部、军人的孩子并不在西藏生活，他们在内地居住生活，就读民族学校的“西藏班”。当他们回到西藏参加高考时，西藏的学校基本都会无条件接收他们，教育厅也会给予转移学籍的方便。

林秦授在原来的学校大概排名年级50，这个成绩在那个高考大省并不算很突出。由于试卷的差异，自己高考发挥并不怎么好，但是他在西藏还是跻身全自治区前100名。

高考移民是西藏高考生态中的一员，如果没有这群人，西藏的分数会更加难看，对于教育资源落后的省份，移民他们被当成是外援。

代价

林秦授在咸阳参加高考的时候，一同考试的大约有300个在内地就读的西藏籍考生，他听同学们讨论成绩，总是说理综能考130、英语80、数学70就满足了。而他认识的几个移民的同学，也只是在400、500分之间徘徊。其中一个500多分的还是在爸爸的高压管理之下，从200分硬拉上来的，爸爸主动负责照顾他学习之前，他在另一个学校每周包夜上网。

多数考生将移民当作跳板、一次赢在分数线上的机会，成功越过高考这根跳高横杆之后，他们对这段经历讳莫如深。但是林秦主动向我们坦白，他说，很压抑。

“我以前坚持一些事情，仿佛是为了站在道德高地。但是在这件事之后，我觉得从此我永远到不了所谓的道德高地了，我一直以来的坚持白费了。”

上一代人成为援藏的干部和军人，靠在西藏的几十年付出才得到了能够让孩子以西藏的低分数线通过考试的优惠。

“想要沾光的人很多，比如我爸，但是我却因此被束缚住了，无论是想要去的学校还是落下了话柄，我都失去了选择的权利，永远在这里趟浑水。”

不管自己曾经为学习吃了多少苦，在别人眼里，他从此只是一个靠耍小聪明考进这所大学的投机者。

即使他意识到可能因为“这不争气的嘴”把事情捅出去毁掉一生，他还迫切想要表达和被人理解。但是，他感觉每一次下决心讲出自己的故事都是独角戏，人们总是不痛不痒地说羡慕他，反正现在也考了好的大学，过程怎么样不重要。

“你会建议认识的人去高考移民吗？”

林秦授说：“不会。但凡我有一点选择权，都不会把自己的命运和灰色产业绑定在一起。虽然高考移民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值得的，但万一是我这种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