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世界上,除了母亲,婆婆是很关照我的人。
婆婆天生好皮肤,白白净净,慈眉善目,待人和和气气,笑容常绽,让人如沐春风。公公生性比较威严,平时也寡言少语,哪一天,婆婆若不在家,总觉得空气也不自在。
十几年前,婆家家境亦算殷实,但是婆婆一贯勤俭持家,当日刚嫁到婆婆家,诸多不适应。比如,每天晨曦微露,婆婆便起大早生煤炉取火,家里热水瓶一字排开,甚是壮观,一家人饮用,刷牙洗脸洗澡等都取之这里。午后,火势减弱,就放一把水壶,温了洗脸洗碗。明明家里有煤气灶,明明家里有电热水器,对此我很不习惯。可是后来久了,回到母亲家,看着每天忙忙碌碌运转工作的煤气灶,我竟也劝父亲有空生生煤气炉,省钱,好用,无形之中,亦是受了婆婆的潜移默化。
当年我老赞叹婆婆精力旺盛,体格健壮。那时,一大家子的衣服(大姐做裁缝工作忙碌起来的时候,婆婆也让他们把衣服送来),婆婆也很少放进洗衣机清洗,每天集中那一大水盆(冬天还好几盆)的衣物在后院有节奏地刷呀刷,然后拿到午后河里冲洗干净,洗衣机,只是起着滤干的作用。婆婆总说洗衣机衣服洗不干净,还浪费水资源,浪费水资源罪过。我是生了茗茗坐月子起住在婆家的,那时产假,每天我在楼上照护茗儿,等婆婆里里外外家务忙完,也已经中午光景。之后我吃午饭,婆婆给茗儿喂米糊。喂好茗儿,饭碗洗好,午后,婆婆便匆匆奔赴工场做零工,三四点回来,给茗儿弄吃的,然后准备一大家子的晚餐。晚饭收拾停当,有人约的时候搓几圈麻将。婆婆老“嫌弃”我动作太慢,我常惊叹于婆婆动作麻利。
婆婆和公公结婚将近半个世纪,俩人相敬如宾,相濡以沫,反正我住在边上的十几年,没见他们吵过架,闹过矛盾。婆婆敬重公公,公公亦疼婆婆。婆婆整天笑吟吟的,邻里关系也好,她还是个热心肠,他人有困难的时候,只要她力所能及,她总会给予帮助。所以家里遇上啥事儿,也会很多人找她商量,很尊重她的建议。
在我的字典里,常常会冒出“婆婆如母”这样的词汇。我天生愚钝,出不了厅堂,下不了厨房,柴米油盐不沾,家务活也常无从下手,家里大小事务基本是婆婆在打理,我只做我的甩手掌柜。婆婆包容着我的一切,除了偶尔“数落”我的慢性子,一向护着我,婆媳之间,素来没有他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住在阁巷的那些年,每天一大早,婆婆街上买了菜后,便会到我们这边,唤我们起来,给茗茗穿衣洗漱,给我和茗儿煮早点,然后我去学校上课,她送茗茗去幼儿园。有时我把工作带回家加班,夜渐深,婆婆便会给我煮夜宵啥的送过来。
茗爸爸刚走的那几年,我们心照不宣,从来不提伤心事。三年过后,渐渐有人过来说媒啥的,大哥也当面问我村子里的谁谁中意否?我总觉得愚笨老实的自己当不了人家的后娘,也很难再遇上如此包容我的婆婆。婆婆便很郑重地劝我:“我和你爸爸总会老去的,到时候谁来照顾你们?”我还是越不过自己的心理障碍,不敢再重新组建家庭。直到181从沪上回故里,他的坦诚打动了我,茗儿也不排斥他。但是,当我决心从单身的日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乡里便有种种流言蜚语,还有种种误会,闹得我们不能清净。婆婆总怕我受了欺负,吃了亏,所以也不大待见181。
时间,或许是最好的润滑剂。后来,婆婆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空降的外地人,也如儿子般待他,哥哥姐姐们侄子外甥也接纳了他。萌儿出世,更加拉近了距离。然而,前年,平时生龙活虎的婆婆生病了,刚开始时,婆婆说生死由命,执意不肯接受治疗。在我心里,婆婆就已经像自己的母亲一般,母亲在,家就在。婆婆把身份证藏了起来,我和姐姐她们苦苦哀求,情急处我跪了下来,婆婆扶着我失声痛哭。后来,婆婆赴沪,手术顺利,经过姐姐和公公他们的精心照料,婆婆渐渐康复,虽然比之前清瘦,但精神气一如既往。如今,闲不住的婆婆仍如当年忙忙碌碌,照顾孙儿孙女,牵挂外甥。我在阁巷的时候,也都是在婆婆那儿蹭饭。
婆婆常劝我工作不要太吃力,要保养自己的身体。去年我看中医吃中药的那段日子,医院抓回来的药都是婆婆浸泡好煎好,倒在保温杯里让我带到学校。对于萌儿,她亦是极为疼爱,有时连茗茗都吃醋。逢年过节孝敬点钱啥的,她总是说自己有钱,也花不了那么多。181喜欢吃她煮的面,她每回便煮一大碗,笑嘻嘻地看着他狼吞虎咽,慈母之情眼里眉间。
我常常觉得,我这么个生活白痴也是挺幸运的,做姑娘的时候父亲母亲宠着惯着,为人媳的日子里婆婆也把媳妇养成女,傻人,或许也有点傻福。有生之年,遇到很多贵人,逆境时也能顺利度过。
婆婆年已古稀,我愿为她祈福,健健康康抵达耄耋之年,平平安安进入鲐背之年,上苍若能眷顾成为百岁老人那将是全家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