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的演化4——我们如何决策

著名的认知心理学家史蒂芬・平克认为,思考即算法。这个观点非常鼓舞人心,这是否意味着,只要我们搞明白了这套算法,然后把它预装到机器人身上,这个机器人就会像人一样思考了?

看看阿尔法元,它在围棋这门古老的思考艺术中轻而易举地打败了人类,并且也轻而易举地打败了那个曾经打败了人类的阿尔法狗,关键是它没有学习过任何人类的战略战术棋谱,它是自学成才的。

这是机器人在思考吗?哪怕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很多科学家却并不能被说服,因为除了下围棋,它什么事也干不了。

现在人类已经拥有了各种各样的机器人,有流水线上的机器人,端盘子的机器人,送快递的机器人,甚至是炒菜的机器人,但是我们却没有一个能干所有这些事情的机器人。

很多人都不会怀疑,我们迟早会拥有一个那样的机器人,它既会帮我们打扫房间,也会帮我们准备好美味的早点,还会干其他各种各样我们需要它干的事。

通用智能也许在这个世纪的中叶就能出现,泰格马克在他的《生命3.0》中对此作了展望。

通用智能对人类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类在决策过程中有那么多的缺陷。我们明知道自己必须要控制饮食了,但仍然会禁不住肥肉的诱惑;明知道对孩子不能大吼大叫,但在那一刻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而这些对于机器人而言,完全不会存在问题。

丹尼尔·卡尼曼在他的《思考,快与慢》中列举了大量的决策偏差。比如锚定效应,它说的是在你决策之前输入一段信息,比如让你无意之中多次接触数字10,然后让你猜测类似白种人占比之类的数字,你会明显受到数字10的影响,因而,你猜测的结果会比较靠近10。如果之前锚定的数字是90,那你的猜测数字就会大很多,明显靠近90。

像这样的心理偏差还有很多,比如曝光效应、损失厌恶、乐观偏见等等。斯科特·普劳斯在他的《决策与判断》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那么,人类究竟是如何决策的?

丹尼尔·卡尼曼在他的书中提到了在人类大脑中决策的两个系统:常用的无意识的“系统1”依赖情感、记忆和经验可以迅速对眼前的情况作出反应,但容易出错;有意识的“系统2”通过调动注意力来分析和解决问题,它比较慢,不容易出错,但它需要消耗大量的成本,很少使用。

那么,情感又是如何影响我们的决策的呢?

安东尼奥·R·达马西奥在他的《笛卡尔的错误》一书中认为,理性决策并不仅仅是逻辑思维的产物,还需要情绪与感受的支持。

笛卡尔关于肉体和心灵分离的二元论观点一直影响到现代。达马西奥在他的书中指出了这种错误,他认为情绪、感受首先来自于遍布全身的传感器,信息通过神经网络和血液循环系统进行传递,神经电流和各类激素引发了不同的神经递质分泌。

神经递质主要分为两类,即兴奋性神经递质和抑制性神经递质。虽然,我们的主观感受和神经递质类型并非一一对应,但大致上可以分为正向情绪和负向情绪,它们由不同组合的神经递质刺激产生。

达马西奥认为,不管我们的决策是如何作出的,最终的执行还是依赖各类神经递质的组合刺激,然后带动肌肉实现大肢体动作,或者牵动脸部的数块小肌肉群协同运动。

我们可能会认为这个过程首先有一个中枢系统进行决策,然后将决策结果传递给神经系统执行。

但事实上,这个过程可能本来就是一体的,身体传感器收集到信息后,即通过神经递质在神经元之间进行传导。神经元在不同脑区组成的复杂线路中对信号进行了各种运算,正是这种运算使人类产生了主观体验。

这些主观体验包含着正向的情绪或负向的情绪,至于哪种情绪主导着我们的体验,这取决于受哪些递质控制。这些递质在神经回路中漫游,一遍一遍地冲刷着各个脑区,前浪和后浪互相交织,组成了一张复杂的决策——行为的闭环。

简单总结一下:传感器收集信号——信号刺激神经递质的释放——神经递质产生情绪体验——情绪体验即神经递质的共鸣,刺激肌肉细胞产生行为。

在这个闭环中,没有意识啥事,全部都是自动机,就像是一条巴甫洛夫的狗。

当我们尴尬地露出笑容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这种情绪自动机的力量,尽管在意识上我们想要尽力掩饰自己的糟糕表现,但这往往是徒劳的。这种情绪所释放的神经递质将绕过我们的意识,直接牵动我们的嘴角肌肉,从而将我们的真实感受暴露无疑。

史蒂芬.平克在他的《心智探奇》中提到了一个观点。他认为情绪演化出来的一个好处是解决信任问题,因为,人类和其他动物的情绪是几乎无法伪装的。

或者说,我们的意识并不能完全主导我们的行为,情绪在影响我们的行为上要发挥重要作用。事实上,情绪始终在我们的行为上发挥影响力,或者说,意识也是通过情绪来影响我们的行为的。

达马西奥在他的另一本名著《当自我来敲门》中探讨了意识的起源问题。人类的大脑从脑干到中脑到大脑,由内而外,一圈一圈向外演化。越靠近外侧,演化时间越近,也越显示出人性,越靠内侧越显示出动物性。

比如最里侧的脑干负责控制心跳,这个完全是自动机,不需要人类的意识任何干预,否则我们就距离死亡也不远了。

而意识的演化是最晚的,所以位于大脑的最外层,即大脑皮层的前面靠上的部分,叫前额叶皮层。这个区域似乎并未专司特定任务,相反,它是用来制造新的联结,以用于思考、计划及决策。

人类的脑回路显然要比其他动物更为复杂,在情绪决定行为之上又多了一层意识,意识通过控制情绪从而影响行为。

意识的复杂性在于,它可以总结归纳大脑活动的经验,并将过往经验形成模式,模式和模式之间还可以进行计算。

虽然,我们还无法确切地弄明白这种计算,或者说是对情绪的控制是如何进行的。但本质上可以认为,这种控制其实就是通过控制神经递质的合成、储存、释放和灭活实现的。

一个证据就是,许多神经科学家只要通过一丁点化学物质就可以代替意识影响人的行为。因为绝大多数治疗神经性疾病的药物正是通过影响神经递质的合成、释放、吸收和灭活而发挥作用的。

说到这里,那么我们究竟是情绪在决策还是意识在决策呢?

有人说,人类是情绪的动物。在某种意义上说,这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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